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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宝儿的生日宴会终于到了,王家张灯结彩,大张旗鼓的举办这次生日宴会。

从早晨开始,宴会就开席了,李瑟被拉出去饮宴,而古香君和花如雪则陪着王宝儿。

李瑟被排在宴会上的中间的座位,席间除了薛家的人。

知道他是搭救过薛瑶光的恩人,因而和他打了招呼之外,其余人等都不认识他。

他喝到酒宴中途,便偷偷溜回了房间,也不见有什么人前来寻找。

时近中午,古香君和花如雪还没回来,李瑟一个人正在家中休息,忽然一个仆人急来邀请李瑟迎客,说是汉王驾临。

李瑟知道汉王名叫朱高煦,是当今永乐皇帝次子。

李瑟连忙随那仆人去了,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人进了大厅,那人左携王老财;右揽面目清俊,非同凡人的白廷玉,如此气势,李瑟就知道那人是汉王无疑了,便仔细观瞧。

见他虎目雄视,容貌奇伟,三十多岁年纪,英气勃勃,果然有龙子气象,不禁叹服。

只听汉王朱高煦朗声道:

“本王今日前来恭贺贵女芳诞,不意竟然得见当世无双的英才,真是可喜可贺。”

说完上下打量起白廷玉来。

王老财陪笑道:

“王爷贵人事忙,小女怎么能担当的起王爷的大驾呢!不过白公子乃人中之杰,王爷见上一见倒是应当的。”

白廷玉微微一笑,道:

“多谢王爷和世伯抬爱,临来时家父有要事在身,实在没办法,只好派我这个晚辈来了。没见王爷时,我心里怕的要命,王爷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出身,我还道王爷多么凶恶呢!谁知今日一见,王爷竟然是这么和蔼可亲,儒雅风流的人,真当的上是儒将呢!”

一席话说得朱高煦畅怀大笑,朱高煦以勇猛名闻天下,最怕别人说他只会武功,高兴地道:

“白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江湖传言白廷玉可顶半个天龙帮,我还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三人说笑了起来,言笑甚欢,置旁人如无物,好一会儿才相携进了大厅。

众人到了大厅就座,汉王坐在正位,白廷玉和王老财左右伺候。

余下的人坐定后,王老财便吩咐摆宴,一时酒山肉海,珍奇玉食摆了满桌。

这酒宴里在座的不是江湖上威望甚重的门派的门主,就是朝廷的达官显贵,都知道皇上有三子,都是皇后生的,朱高煦乃是次子。

当年立太子的时候,因为汉王朱高煦在靖难之变的时候随军作战,屡立战功,而皇上也以为朱高煦非常像他,有意立他为储,因为一些大臣反对,这才作罢了。

可是如今皇帝六十多岁了,年事已高,脾气越发怪异,内廷常常传出皇帝发太子脾气的消息,因此谁能担保皇帝不会变卦另立太子呢?因而众人都是极力巴结汉王朱高煦,又见白廷玉深受朱高煦爱戴,人人心里都有了一番计较。

不提宴会的事情,先说一下当年的故事。

说起当年立太子的事情,还有一番故事呢!当时永乐皇帝刚登基,便和兵部尚书金忠商量立朱高煦为太子的事情,哪知金忠说绝对不可。

金忠是由道衍所荐,随军占卜,迭有奇验,是深受重用的大臣。

他援古今废嫡立庶诸祸端,侃侃直陈,毫不避讳。

皇上因为很信任金忠,因此左右为难,不能骤决。

便以建储事宜,问及大才子解缙。

解缙应声道:

“皇长子仁孝性成,天下归心,请陛下不要怀疑!”

永乐皇帝沉思不答。

解缙又顿首道:

“皇长子且不必论,陛下难道不顾及有个好好圣孙吗?”

原来朱高炽有个儿子,名叫朱瞻基,是当时为世子的朱高炽妃张氏所生。

分娩前夕,永乐皇帝曾梦见太祖朱元璋,授以大圭,镌有“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八个大字,永乐皇帝以为瑞征。

继而到了满月,永乐皇帝抱着朱瞻基注视,见朱瞻基英气可爱,很符合梦兆,因此以后甚为钟爱。

等到永乐皇帝得国,朱瞻基年已十龄,嗜书好诵,智识杰出,永乐皇帝又誉不绝口。

永乐皇帝听了解缙的话,大为所动,但事关重大,还不能决定。

隔了数日,恰巧永乐皇帝拿出一虎彪图,命廷臣应制陈诗。

彪为虎子,图中一虎数彪,状甚亲昵,解缙见图,援笔立就,呈给皇帝。

永乐皇帝瞧着,乃是一首五绝,其诗道: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永乐皇帝看了解缙诗,知他借端讽谏,心中很是感叹。

便决定立世子高炽为皇太子,高煦封汉王,三子高燧封赵王。

此事被汉王朱高煦知道了,因此对解缙怀恨在心。

可是几次图谋暗害解缙,都因为解缙机智,又是永乐皇帝的爱臣,才没得手。

这时酒过三巡,王老财传谕歌舞娱宾。

只见东西两廊榭,低垂的凝雾留香帘同时高卷,显出两座玲珑精雅的小舞台,铺着猩红的氍毹,罩着蓝地锦帐,上面悬着大大小小无数明珠,映射着五色灯光,闪闪烁烁地好像明星在天一般。

台的后方设着碧纱帷,隐约地见得里边列着诸般乐器乐师,歌姬舞女。

随着帷幔徐启,每一处台上走出二十个时样新妆的歌姬舞女,大都不过十五六岁,梅花体态,杨柳枝腰,各个儿俏娇可爱。

忽地帷幔内乐声陡作,奏的是霓裳羽衣之曲,那些歌姬舞女,按着乐声,歌的作歌,舞的起舞。

一时间乐声悠扬,歌喉婉转,舞态翩跹,又好听,又好看,而且脂香馥郁,流布席间,更增添无限美感。

直把满座嘉宾,听得众人一个个心欢意畅,看得一个个目眩神摇,疑心此身不复是在人间了。

朱高煦啧啧称赞道:

“像这样的音乐,这般的歌舞,真是尽美尽善,叹为观止。”

王老财连忙谦逊,这一晚众人都是尽欢而散,席间朱高煦甚为拉拢众人,不过极端推崇白廷玉,人人都看在眼中。

李瑟也瞧在眼里,心想:

“这白廷玉果然是得人宠爱,连汉王一见都这么推重。”

不由越看白廷玉越觉面善,良久才醒悟过来,心想:

“他一个男子,我这样瞧他,真是笑话。”

便一笑饮酒。

宴会直到深夜才罢。

李瑟回到栖香居,花如雪和古香君都在等他回来。

花如雪一见李瑟,就说起和一些诰命及各门派的夫人小姐一起宴会的事情。

当然席间少不了薛瑶光,不过碧宁因和王宝儿不谐,竟然一气回碧海山庄去了。

花如雪又说起替李瑟寻来的礼物,王宝儿怎么怎么喜欢的事情。

李瑟笑道:

“只要宝儿喜欢就好,可是你还没告诉我,到底给宝儿的是什么礼物?”

古香君笑着接过来道:

“郎君,花妹妹不知去哪里寻来的香草,那香气醉人极了,可以一连几日不散呢!如果再和别的香料放在一起搭配,不知有多好呢!宝儿见了喜欢得不得了。”

李瑟听古香君如此说,心里也是高兴,不过可不敢再夸花如雪,惟恐她得意起来肆无忌惮,那就糟糕了。

李瑟起宴会上的事情,道:

“王家的面子可真够大,汉王亲自前来道贺,不过他非常推崇白廷玉,让他坐在他的身边陪酒呢!看来他真是能讨人喜欢。”

古香君听了噗哧一笑,道:

“他是讨人喜欢吗?郎君真是有趣,他又不是女子,可以凭藉美貌惹人爱怜。汉王是因为天龙帮的缘故,才特别看重白廷玉罢了。如果我所料不差,宴上汉王是不是对白廷玉大加笼络呢?”

李瑟一愣道:

“嗯,那又如何?”

古香君肃容道:

“唉!天龙帮野心极大,他们攀上汉王这根高枝,以后得到朝廷的默许,便可以名正言顺讨伐各派,然后独霸江湖啦!”

李瑟听的瞠目结舌,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学问。

仔细想了想又觉无趣,他武功又低,地位又低,如何能参与江湖之事呢!不觉有些心灰意冷。

古香君见李瑟索然无趣的样子,便压下心中的担心,笑道:

“江湖的事情和我们何干,宝儿的生日还要操办两日,再过两日我们就回镇山,什么都不理啦!安心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花如雪拍手叫好,道:

“好啊!快些回去吧!这里有很多厉害的人,我可有些怕!再说小石头也不知怎么样了呢!”

古香君道:

“是啊!她一个小女孩,可真让人放心不下呢!”

李瑟一听快要回家了,心里也开心起来。

家,是多么温暖的字眼啊!王宝儿的生日宴会一共举行三天,有些富贵人家的儿女甚有操办七日的!王老财素来节俭,因为是王宝儿成年的生日,才操办三日,再说借此机会,还可以结交和笼络一些江湖人物和达官显贵。

第二日依旧是全府上下喜气洋洋。

王宝儿因陪客人,昨日没有见到李瑟,因而今日早早就派人来请李瑟三人一起过去陪她吃早餐。

李瑟见王宝儿如此依恋他,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悲伤,心想:

“过两日走了之后,再见宝儿一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他又想起王宝儿自幼没有母亲,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他心中慨叹不已。

这时王宝儿正和花如雪嬉笑,见李瑟神情不悦,道:

“大哥,你怎么不开心的样子?”

李瑟闻言,打起精神,道:

“哪里啊!我心里高兴的很呢!妹妹已经成年了,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来,我敬你一杯酒吧!借花献佛,聊表寸心。”

李瑟想着这也许是陪王宝儿的最后一次饮宴呢!又逢宝儿生日,便特意说些有趣的话题,逗王宝儿开心。

此时没有外人,李瑟既然凑趣,自然几人都聊得大是开心,不觉时间飞逝,几人笑闹着就过了一天。

已近黄昏了,其间有多次王老财派人请王宝儿招待女客,都被王宝儿推托了。

王宝儿询问花如雪那香草是哪里来的,听花如雪说的欢畅时,忽然小青进来道:

“李公子,快快去前庭去吧!太子殿下前来为小姐贺喜,并且指名要见公子你呢!”

李瑟吃惊地道:

“太子殿下?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小青着急地拉了李瑟就走,哪里管李瑟说什么呢!古香君虽都觉奇怪,可是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李瑟满腹狐疑,来到了客厅,见王老财等人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一人在小心地陪着说话。

那人一见李瑟进来,就站了起来,笑道:

“阁下就是天下闻名的李瑟李大侠吧!果然英气过人。”

说着就慢慢挪向李瑟,旁边的一个太监连忙搀扶,王老财也不迭地去搀。

李瑟不由得惊呆了。

原来那人四十多岁年纪的样子,可是身体高大肥胖,这还不算,走起路来都非常困难。

李瑟还在发愣,王老财道:

“李兄弟,这位乃是太子殿下,你还愣着做什么?”

李瑟立刻惊醒,连忙跪下,嘴上道:

“参见殿下,小人李瑟不识尊颜……”

还没等跪下,太子早用胖乎乎的手掌搀住了李瑟,笑道: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今天一来是恭贺王家小姐的生日,二来呢?来见识一下当今的少年英雄。嗯,果然是一表人才。”

太子上下打量起李瑟来。

李瑟见太子的眼睛不大,不过看起来甚是和蔼可亲,见太子殿下如此礼遇自己,也是感动不已,实在不晓得说什么了,道:

“哪里,小子一介草民,怎么能当殿下如此抬爱呢?是……不是殿下……认错……认错人了呢?”

王老财等人听了都大感意外,谁也想不到李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太子却不以为意,大笑道:

“怎会认错,就是你,来,来吧!你我坐下叙话。”

王老财忙道:

“殿下,微臣略备水酒,请众人一起陪殿下可好?”

太子道:

“也好,不过在一小厅就好,让其他人去别处尽情地喝酒聊天,不要因为我在的缘故,令大家拘束,反而不得欢娱,那样就失去了饮宴的乐趣了!”

王老财久居京师,虽然很少见到太子,可对太子的古怪脾气也是知道的。

他的古怪脾气,自小就闻名京师。

在洪武二十八年,朱高炽年轻的时候,那时永乐皇帝朱棣时为燕王,而太子朱高炽被册封为燕世子之时,太祖皇帝朱元璋,有一次命令朱高炽与秦、晋、周王的三位世子分阅卫士。

朱高炽很晚很晚,最后一个才回来覆命。

朱元璋很是奇怪,就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朱高炽回答道:

“天气非常寒冷,我让士兵们吃过饭之后才阅兵的,因而最后回来。”

朱元璋听后,虽没当面夸奖他,但在背后赞他有宽仁之心。

这件事情之后,朝廷的人都知道了他的禀性。

因此王老财知道太子的心思,便不再多说话,只应道:

“是。”

同时引太子往一间雅室里去。

太子拉着李瑟的骼臂,含笑而行,李瑟犹如身在梦里,不知因何太子对他如此器重。

他从未见过太子,兼且他在武林里名声不响,为何太子待他犹如上宾呢?李瑟茫然随着几人来到后面一座庭楼阁院。

只见屋里正阁左、右两壁厢都安着水晶玻璃镜,光明泠彻。

前列着殊花奇草,后面设有十二叠步障,空蒙宵霭,似有若无。

王老财请太子坐了主位,然后吩咐下人上菜,把那上好的菜肴,珍奇美味,都摆了满桌。

其中最显眼的乃是素菜,有把原料蒸熟捣烂,炙炒磨粉,加以酥油、酒酿、白蜜、苏合、沉香之类,撮和调匀,做成熊掌、驼峰、象鼻、猩唇等各顶珍馐样式。

有的还在上面印出小鹿、小牛、小羊与香獐、竹鼬及鸡鹅、鲥鲈、虾蟹、巢王吉、雉雀、蚩毛莺的形象,真是千奇百怪。

这还不算,将榛松、榄仁、蜜望、荔枝、核桃、波罗蜜、苹婆果、落花参等物,也参照上面的方法,制为鸟兽的形状,再切后食用,免得滋味雷同。

那些果品都用新鲜的,如闽、粤、洞庭诸处及燕地豆大之茄、蚕大之瓜,晋中枣大之朱柿,西江米大之菱角,东吴指大之燕笋,玉井船大之雪藕,度索山盘大之碧桃……等等名闻天下的果品。

李瑟本不认识这些素食,吃到嘴里之后才吃出味道来了,心想:

“王老伯真会巴结太子,想来太子大鱼大肉吃惯了,定会喜欢这么鲜美的素菜的。这素菜做的真是精巧。”

他正在赞叹不绝时,忽然瞧见太子只是捡些肥肉来吃,还笑道:

“好久没食得这样的美味了,果然好宴。”

王老财连忙谦虚,李瑟一下呆住,对太子更觉奇异。

又见周围陪客的几人都是不认识的,居然没有白廷玉。

太子驾到这样的大事情,名满天下的白廷玉居然没有列席,也真是奇怪的事情。

昨日白廷玉出尽风头,今日却不知为何不出现了。

李瑟正在纳闷的时刻,王老财命令手下的仆人移开一个大屏风,露出一个小阁。

时正黄昏,阁中四十九颗明珠,周围悬挂,照耀与白日无异。

只见屏后走下十二个美人来,都是汉宫妆束,歌的歌、弹的弹、吹的吹。

其声靡靡,其韵扬扬,也不知为何曲。

歌毕,一齐离去。

然后又走下十二个美女来,举袂扬裙,分行齐舞,或如垂手,或若招腰,或有类乎霓裳。

左右上下,或正或侧,或疾或徐,其态摇摇,其势翩翩,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舞。

舞毕,也由屏后离去了。

接着又走下十二个美女来奏乐,乐器是笙、箫、筝、笛、琴、瑟、琵琶、云锣、响板,其始悠扬,其阕萧飒。

座中众人听到如此美妙的舞蹈音乐,都很迷醉。

李瑟正在欣赏,心想:

“这些人奏的,可以堪比那日初见如雪时,她弹的音乐了。她……她现在不知在做什么?”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朱高炽对他道:

“李公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最近都读些什么书?”

李瑟忙笑道:

“小子愚鲁不堪,不知殿下因何识得小子的。我粗鲁的很,又身在异地,最近不曾看书了。”

朱高炽微笑道:

“你不必客气,有许多的人推崇你呢!你不必自卑,英雄莫问出处,只要你日后勤于学问,定会被大用的。再说就算我不帮助你,难道别人还会干瞧着吗?多读些书,是有好处的。”

然后略有深意的一笑。

李瑟听得莫名其妙,全然不晓得太子何意。

朱高炽对歌舞似乎不感兴趣,只是和李瑟闲聊,他随口又问道:

“李公子仙乡何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李瑟道:

“小人也不知道家在何处。小人是个孤儿,如今只有妻子和我两人。”

朱高炽停箸不食,抬头惊讶地道:

“什么?你已娶妻了?”

李瑟见太子忽然失态,不知什么缘故,可不敢询问,只轻声答道:

“是。”

朱高炽又仔细打量了李瑟一阵,才呆道:

“可惜,可惜!这……这是什么缘故!”

又再三看了李瑟几眼。

李瑟心想:

“这太子看来痴呆的很,比之汉王英气逼人,可是差得远了。他这是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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