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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小说以细腻而优美的语言风格描写了中关村软件外企副总裁胡春在情感与商场上的悲欢,他与他妻子丁香玉之间对爱情与婚姻的坚守与背叛。

并且小说中穿插了大量对青春爱情的回忆,增强了主人公胡春与丁香玉在现实的诱惑下一步步滑向世俗、悲伤、分离、崩溃,直至走向死亡的悲剧气氛。

小说无厘头的商场真相揭露与婚姻的崩溃交叉进行,读来让人悲喜交加,对现实的失望与厌恶,对爱情的渴望与丧失,这灯红酒绿的城市,这充斥着吃吃喝喝桌下交易的市场经济,我置身其中。

北京的野花爲谁开第1节我和燕子在三里屯酒吧2003年4月4日夜,我和燕子在三里屯"男孩女孩"酒吧喝得烂醉,在一个猫王一样忧伤沙哑的红发男孩的歌声中,我扶燕子进了吧台旁的洗手间。

"老胡,我要尿尿,我要飞……"

我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帮燕子解开皮带,她蹲下尿尿,我靠着门抽烟。

燕子的老公肥头大耳,说话时鼻孔朝天,还总喜欢歪着脖子,偏着脑袋,斜视着你,牛皮哼哼的,所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呆头鹅"。他比我们高一年级,我们入校那一年,噢!那是88年来着,呆头鹅混上了学生会主席的位子。

在我们这些低年级学生面前,他恨不得说自己就是校长的代言人,就是他娘的校长,"你们要记住,不许在我眼皮底下谈恋爱!"

"你们要老老实实读书!"

而他自己利用学生会主席的光环,在校园内外大肆进行恋爱活动,欺骗那些敬仰小权威、爱慕虚荣的女生。

燕子就是那时被呆头鹅搞上的。

在"男孩女孩"酒吧的洗手间里,两个被酒精麻醉的人形状古怪地抱在一起,女孩的裤子掉到了地上,雪白的下身让男孩发狂,酒吧里的音乐节奏强劲,"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燕子双眼迷离,嘴里唿着酒气问我。

"我们这是在做梦……在做爱。"

我说。

此时此刻,美英联军在海湾向巴格达发动了新的一轮进攻,伊拉克人民在炮火中死伤无数,萨达姆政权摇摇欲坠。

"战争进展如何?"

燕子双手吊在我脖子上问。

"惨无人道,每枚售价在120万美元以上的"战斧"巡航导弹在巴格达上空鸟屎一样降落。"

我说。

我把燕子的杨柳细腰抱得更紧,就像用我那颗善良的心紧紧抱着可怜的伊拉克人民一样。

"他们那么有钱,还要去抢人家的石油和天然气……"

燕子一边吻我一边说。

"这是一场CEO发动的战争。"

我说。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不吃腥的猫。"

燕子说。

她吃吃发笑。

"什么?你是说布什吗?"

我说。

"是,你也是。"

燕子狠狠地说,她双腿腾空而起,紧紧夹着我的腰。

我背靠着墙,在燕子的进攻下差点跌倒。

"我和布什都是侵略者,都是爱吃腥的猫。"

我在燕子耳边悄悄说。

这时有人敲门,"里面的人快一点行吗?"

是一位小姐的声音。

我和燕子赶紧停住。

"我忍不住啦!"

小姐着急了。

我们马上穿上裤子,一回头,我看到洗手间的门后贴了一张漫画,一只肥猫正扑向一条美丽的鱼,下边一行字:没有不吃腥的猫!我理解这幅画的寓意──我们在洗手间里干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都这样干,也未尝不可。

虽然世界各地反战热潮一浪高过一潮,但美英联军一步步向巴格达挺进,布什该怎么干还怎么干,也就是说,猫要吃腥,这是它的本性,谁也没有办法。

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难发现我与布什先生没有什么区别,伊拉克太诱人,发动一场战争有它的理由,而燕子这样漂亮的女人,我当然忍不住想搞一搞。

我和燕子衣衫不整、缠缠绵绵地从洗手间里双双而出,把门口那位等着拉尿的小姐惊呆了,她鲜红的嘴唇张成了一个"О"形,这是怎么回事?男人女人已经这样干了?丁香玉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你以后不爱我了,你肯定会爱上另一个女人。"

记得我当时嘻皮笑脸地回答她,"如果我以后不爱你,那我就要爱上你的妹妹丁香莲。"

"不!你会爱上她──燕子!"

丁香玉尖叫着,举起粉拳打我的胸膛,小嘴翘起,红嘟嘟的,甚是性感。

"燕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我总觉得你们有朝一日会勾搭上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年燕子看我的眼神好像确实暗含寓意,但我明白那决不是什么爱情。

那个年纪,大家在一起相互燥动,你打他一拳,她踢你一脚,今天你抱她一下,明天她吻你一口,都是很平常的事。

我想丁香玉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居然能看清好几年之后的事,并且她的预感被我验证。

只是这么多年我才和燕子勾搭上,效率也他妈的太低了点,照这样下去,世界上会有多少好姑娘闲置浪费。

丁香玉的妹妹丁香莲,开始的那几年,我还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记得第一次去她家时,我像一个文化汉奸一样跟在丁香玉的身后,在她的逼迫下叫了老太太"妈妈",叫了老头子"爸爸",丁香莲从里屋跑出来,我却主动叫了声"小妹"。丁香玉当时就火了,你怎么见了我妹妹嘴巴这么甜这么快?是不是想使坏?弄得老太太老头子很难堪,用一种敌意的目光审视着我。

我想两位老人可能给我下了结论──好像一条色狼!那一年是大三,我正在潜心研读世界名着《金瓶梅》,在丁香玉家的客厅里,我马上想起了《金瓶梅》第二十一回:

"姐夫垂涎娇小姨。"

但丁香莲也太小了,她给我倒水时,我趁机观察了她的前胸,据我判断还刚刚发芽,连正式戴上最小号乳罩的资格还不够,她一转身,我看到她的后臀,有一片暗红的血迹,小丫头刚来初潮。

但几年的功夫,丁香莲就出落得楚楚动人,该翘起来的地方翘起来了,该凹下去的凹下去了。

每次见我,总是像见到亲哥哥一样高兴。

有一次我故意向她放电,她被电得面红耳赤,"姐夫哥,你没事吧?"

我用手搔她的胳肢窝,她咯咯发笑,追得我满屋子乱跑,"你坏你坏,我要打死你。"

北京的野花爲谁开第2节男人女人已经这样在三里屯路口拦了一辆的士,我一手扶着东倒西歪的燕子,一手打开车门。

燕子把头插在我怀里,发出对生活的质疑,"胡春,你说这世道到底还有没有爱情?我的生活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说完,还不等我回答,燕子在我怀里就唿唿沈睡。

车外是灯红酒绿的城市,流动的街景仿然如梦,天上的月亮斜斜挂在云层后,露出千古不变的那种美丽。

而我们曾经坚守过的东西,在生活面前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像一个谎言。

车过蓟门桥,拐向电影学院,快到大运村时,在国家计生委前面,燕子突然从我怀里擡起头,用一种忧怨的眼神看着我,像一只受伤的青蛙一样哇地一叫,我看到她的腮帮子向两边膨胀,嘴里黄色的液体向外冒,还不等我躲闪,这位大美人就非常慷慨地把今夜吃下的美食美酒,稀里哗啦地倒向我的怀里。

顿时出租车里酒香四溢,把司机急得哇哇大叫。

我怀里热乎乎的一大堆,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礼遇,我想如果是雷锋叔叔也会不耐烦的。

燕子如释重负地望着我,"不好意思,舒服多了。"

可我不舒服了,但还是口是心非地说:

"没事没事,不就是呕吐物吗?"

燕子抓着我的手,在月亮的照耀下盯着我的眼睛说:

"你他妈的真够朋友,胡春,你喜欢呕吐物吗?"

"当然,我喜欢呕吐物,你的呕吐物我当然喜欢。"

说完,我们在车里哈哈大笑。

那位司机老兄嚷嚷着,要把我们赶下车,"我的大爷,我的姑奶奶,你们下车得了,好不容易才拉上一趟生意,不要钱啦!算我今晚倒霉。"

可不要钱也不行,怎不能把姑奶奶扔在半路上吧,燕子耍起了酒疯,"我要投诉!"

她把人家的车弄脏了,还牛皮哼哼。

我扶着燕子就像扶着一枝风中的杨柳,我们一路往前,一直走到了天鸿科园大酒店,在酒店门前广场的喷泉旁,我把皮夹克脱下,然后再把我那没穿几天的梦特娇衬衫也脱下,上面已被燕子吐得乱七八糟,我把梦特娇扔进了路边一只垃圾箱。

坐在喷泉边的栏杆上,燕子嘴里喷着酒气,挽起袖子,用手掌捧起喷泉池里的凉水,她说:

"让我帮你洗洗你的胸膛。"

喷泉很凉,我的胸膛发热。

月亮照着燕子,她像一个仙女那样温柔地洗我的胸膛。

我怀疑她是清醒的,但她又说着缠缠绵绵的酒话,"让我今晚死在这肮脏的胸膛上吧!"

她搓着我的胸膛说,"洗干净一些,别让丁香玉那小骚货发现。"

"哎哟!能不能洗快一点?"

我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夜风吹来,我牙关碰得咯咯直响。

燕子脱下她的外衣给我穿上,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女人的体息。

我们勾肩搭背地走到大运村,大运村公寓静悄悄的,大学生们都已入睡,那几百扇窗户后面都是他们沈睡的梦想。

在大运村里去年种下的草坪上,我和燕子搂抱着双双睡下,草坪柔软,如同大自然恩赐给我们的婚床,月光朦胧,如同床头性感的台灯。

我把手伸进燕子的白衬衫,抚摸着她的一只小南瓜似的乳房,她把手伸进我的内裤,握着我那根匕首一样的阳物。

"燕子,要是我们双双回到校园,你说我们会不会这样?"

"不会!"

燕子说。

"爲什么?"

"因爲我喜欢跟成功男人在一起。"

"可是……可是,你失败了,呆头鹅和你已经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了。"

月亮在云层里穿行,夜风吹拂着月光,我感觉燕子握着阳物的手,如一把电工钳子,她突然用劲,"咔嚓"一声,她难道要把我生命的电线剪断?"

喔哟!"

在寂静的夜里,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你他娘的胡春,在大学那会儿你像个猴孙子似的连一日三餐都要剥削丁香玉的,叫我如何爱上你?现在时代变了,我老公变坏了……唔唔唔……"

燕子哭诉起来,但她还死死抓着我那垂头丧气的阳物,我真担心她一动怒,会把它扯下来。

"对不起,燕子,你不要生气,我是觉得你被你老公玩了几年,太亏了,你不要执迷不悟。"

"哎呀!"

燕子叹息一声,停止了哭诉,眼望夜空。

我抱紧她,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

又过了一会,她站起来,踢了我一脚,"好啦!起来吧,别在这里假模假式地做露水夫妻,我回去守我的空房,你回去抱你的丁香玉吧。"

我坚持要送燕子回家,"这么晚了,你知不知道全北京城的色狼都在黑暗中盯着你流口水?"

"得了吧,只要你不流口水。"

"像你这样的美女,这样的美少妇,谁见了谁都会流口水。"

我挽着她的腰胡言乱语。

燕子的家在阜成门,感觉中好像离钓鱼台不远,出租车从海军总医院门前一闪而过,燕子对司机说,进入辅道,前边大门旁停车,"然后麻烦师傅您再把他拉走。"

看来燕子的酒劲已经过去了,但脸上的泪痕还在,月光下她显得很清醒。

我还想趁机去她家观察察,看她家是贫是富,呆头鹅是不是真正把她打入冷宫。

呆头鹅系着一条猪舌头一样腥红的领带,就像一个小老板泡上了一个小蜜,他骑着一辆自行车,燕子坐在自行车后,一只手环抱住呆头鹅的肥腰,她羞涩的小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们从校园林荫道上一阵风似的跑过,燕子长发飘飘,碎花连衣裙飞扬,引起女生们"啧啧啧"的回响。

那是1988年夏天,燕子和呆头鹅处在荷尔蒙激剧增长的热恋期。

丁香玉和燕子同一个寝室,丁香玉有一天吞吞吐吐地对我说,燕子好好烦啊,半夜三更把床摇得吱嘎吱嘎作响,"是不是在手淫?"

我说。

不是手淫,是呆头鹅躲在纹帐里鬼搞鬼搞的,我假装睡着了,但心里好烦啊!呆头鹅也太不尊重我们女生了,居然发出像猪吃食一样的唿哧唿哧声,"最后你猜怎么着,睡在燕子下铺的韩羞月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有血流到我的脸上啦!"

北京的野花爲谁开第3节不回家过夜的男人到底有没有血流到韩羞月的脸上?她们寝室里其余5个女生,包括我都表示怀疑。

呆头鹅作爲学生会主席,干出如此色胆包天的事来,确实让我心里不平衡。

"呆头鹅能这样干,我爲什么不能干?"

我愤愤不平,那时丁香玉刚与我接过两三次吻,好像还没到上床的程度,丁香玉满脸粉红,"那怎么可以?"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不过,要在1988年就混入女生寝室过夜,对于呆头鹅,是轻而易举的事,而对于我,那却是梦想。

1988年,燕子被呆头鹅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公然冒着被学校开除的危险让呆头鹅在她寝室过夜,而2003年,呆头鹅连家都不回了,留下燕子独自一人空怀一腔幽怨。

她在我脑门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哥们,快走吧!别让呆头鹅碰到你。"

"呆头鹅!连你都见不到,难道我能有幸碰到他吗?燕子,你当年胆大包天留呆头鹅在寝室里过夜,怎么现在胆子越来越小了?留我半宿又如何?"

"老胡,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不要揭我的短好不好?当年是什么时候?老大呀!你回忆一下,那是15年以前啊!不是我不敢邀请你上去睡半夜,我是不想让丁香玉难过。"

燕子松开我的手,口气显得特别忧伤和无奈。

15年啊15年,岁月不饶人,我们再不是可以乱搞的少年了。

当年鲜花一样娇嫩的燕子在残酷的婚姻面前,已流露出苍桑之感,但她还顾忌呆头鹅的面子。

2003年4月4日夜,呆头鹅又在哪个女人怀里欢笑呢?北京的下半夜又会不会把燕子弄哭?一想起丁香玉,我就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睁着一双近视眼,坐在床上等我回去呢?"

我必须让你抱着才能入睡。"

这几年,她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怀疑是她别有用心地编出一个必须抱着我才能入睡的坏习惯。

这他妈的真绝,只要我不回去,她就木头人似的坐到天亮,如此搞法,真快把我逼疯了。

"走吧!老胡。"

燕子拍着车窗说,"不要学呆头鹅,不回家过夜的男人是最烂的男人,回去吧,丁香玉还等着你回去做爱呢!"

我看着燕子在月光下灿烂的一笑,这笑仿如15年前青春年少的笑,幻觉像夜空的流星从我头脑划过,燕子的笑使我想哭,孤独的燕子啊扭动着浑圆的屁股,小背包在肩膀上斜挂着一甩一甩,她的背影由明变暗,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我居住在亚运村以北一个近年迅速崛起的小区里,小区开发商据说曾是牟其中手下一名智囊人物,颇得老牟神韵。

有一次丁香玉回来情绪激动地对我说,她在小区遇到了那位开发商,哎呀!真不愧是牟其中的弟子,那气派,那气度,啧啧,绝了!远看像巨骗,近看如神仙,仔细一看是小区开发商,梳着头发稀少的油背头,额头高高在上,小眼斜视,脸上的每一片肉仿佛都闪着智慧之光。

小区里所有的保安沙沙地挺得笔直,向那家伙敬礼,而他频频挥手,口里念念有辞,好像他就是元首。

"胡春,你能不能学学人家?那才是男人。"

丁香玉的话让我半天喘不过气来,差点把我憋死,他娘的牟其中,我这一辈子恐怕都学不会你那骚样──站在世界地图前双手叉腰,骑在石虎背上作打虎状,在法庭上面对记者昂头微笑。

让我面子上还过得去的是,老牟那位弟子居然把我们小区由"才子佳园"改爲"富豪大花园",这肯定是入住小区的那帮小骗子、小官僚、小骚货(二奶)们出的主意。

不过那些僞君子们也有道理,才子才子,谁还希罕才子?就是王朔、莫言住在这里又能怎么样?那佳人和二奶就不能住吗?不说那帮小官僚不答应,在狱中修练的牟其中恐怕也不答应,真是岂有此理!改爲"富豪大花园"才符合我这种连做梦都想成爲富豪的人的梦想。

老牟的弟子后来还干了一件缺心眼的事,他把富豪大花园门口一尊石狮子换成了他本人高高挥手的雕像,这一换可炸开了锅,二奶们愤愤不平,凭什么竖这公鸡的雕像?到底是谁的花园?是我们业主的花园是吧?二奶们围住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点头哈腰的保安骂骂咧咧,"呸!呸!"

她们向老牟弟子的石像吐口水,"干脆我们也把我们老公的石像也竖到这里来得了。"

好像她们早就造好了偷偷包养二奶见不得阳光的男人的石像。

这可把那些狗男人急坏了,二奶们趁机闹事,该如何收场?所幸开发商识时务,在夜里偷偷搬走了他的石像,换回了石狮子。

这事却让丁香玉好不感叹,"老胡,你如果像老牟的弟子那样有出息,我都愿意拿出私房钱给你造一座石像,天天守在卧室门口,怎么样?"

我说不怎么样,做守在卧室门口的石像还不是一条笨狗,"我看你到时给我出钱包一个二奶不更有身份吗?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包养二奶显得更有钱了。"

丁香玉大叫,"你这条笨狗,公然敢向《新婚姻法》挑战!"

她举着菜刀沖过来,"我这就先阉割了你。"

我只得连连告饶。

听得隔壁那个漂亮得叫人心跳的二奶差点笑断了杨柳细腰。

富豪大花园在月光下如一座郊外坟场,门口石狮子耸立,那呲牙咧嘴的模样看上去就像开发商的嘴脸,门口的保安缩成一团,发出轻微的鼾声,谁要是把石狮子和保安一起搬走,这老兄可能还全然不知。

夜风吹来,路灯像磷火一样闪闪烁烁,谁家的女人这么晚了还鬼似的叫床,走在小区里,如同穿行于恐怖片里,我心里发毛,二奶们顔色各异的高级轿车看起来阴森森的一片。

北京的野花爲谁开第4节我出钱包一个二奶电梯已经停开,我只得气喘吁吁地一层一层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到家门口,门上过年时丁香玉贴的中国银行送的"福"字,还倒在那里闪着金光。

我悉悉簌簌地打开门,像孤魂野鬼似的走进婚姻的殿堂,客厅的饭桌上有鸡鸭鱼肉,还有老婆大人特意爲我烧的猪蹄。

看着诱人的猪蹄,我好一阵感动。

今晚只顾与燕子调情喝酒,根本没吃进去什么肉东西,一阵饥饿袭来,我抓起一只猪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仔细啃起来。

猪蹄冰冷,骨头油滑,味道微辣,堪称美味,吃得我满嘴流油。

记得大学毕业时,我们未婚同居,丁香玉在五道口一间破平房里用煤炉给我烧猪蹄吃,我当时信誓旦旦,"就沖这美味的猪蹄,我也愿与你过一辈子。"

短短几年,一切都没什么味道了,就这猪蹄美味依旧。

其实丁香玉还是那个丁香玉,猪蹄还是那个猪蹄,是什么在发生变化?是那个我曾经深爱着的女人?还是滚滚洪流一样泥沙俱下的生活?啃完猪蹄,我松松裤带进了卧室,幽暗的床头灯下,丁香玉斜靠在床头已经睡着,手上还抓着一本《知音》,一幅等待老公夜归的姿态。

她嘴角流着清亮的口水,一对乳房暴露在外面,这女人肉香扑鼻,仔细打量,还颇有几分姿色。

那一刻,我想该对她好一点了。

最近软件界闹得鸡犬不甯,大家谁也不给谁面子,用友公司与金蝶公司热火朝天地在争老大的交椅,明争暗斗成了家常便饭,弄得我们这些后来者也惶惶不可终日,我做梦都是用友老板王文京与金蝶老板徐少春在不停地吵架。

年初在九华山庄开会,董事会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确定今年的销售计划要突破两个亿,利润不得低于五仟万无,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我下台吗?两个亿,我看这是痴人说梦,谁不知道软件业一直在寒冬里哆嗦,中关村每天有多少软件公司开张就有多少软件公司倒闭。

《中国计算机报》上那些号称去年完成了六七个亿的公司,其实还不到一个亿。

近年软件业流行放卫星了,玩数字游戏,泡沫越吹越大,搞得传统産业那帮家伙眼红得不得了,只要一见到软件界老板,哪怕只是一个十几人小公司的老板,都会觉得自己矮三分。

我有时也不自觉地飘飘然,好像软件産业真的己经腾飞,到年底我们这些人最差也能混个百万富翁。

我们公司老板是个瘦瘦巴巴的美利坚合阵国籍华人,别看他六十多岁,脸上堆满乱七八糟的皱纹,但此人性功能强劲,练就一身金刚不倒的神功。

有一次我拿下一个三百多万元的大单,老头一高兴,非要请我去"天上人间"看表演。

所谓表演就是一大群美女穿着三点式在台上活蹦乱跳,摆出千奇百怪的挑逗姿势,看得我们老板两眼发直,口水长流。

他一下就挑了两个最昂贵的,一个钟点开价二千元,老头价都不还,我还想砍价,他手一挥,"只要功夫好,二千就二千吧!"

他心急火燎地进了包厢,顿时响起小姐们呻呻唧唧的叫苦声。

我完事之后,他还在里面嘭嘭作响,我喝了十几瓶虎牌啤酒还不见他出来,左等右等把我等烦了,我去敲门,"老板,要不要我帮忙?"

老板口齿不清地应答,"不……不要。"

我再敲门,"老板,能不能快一点?"

他这下火了,"你小子成心捣乱,是不想让我干了吧?"

老板气急败坏的吼叫,把我吓得不敢吱声了。

那真是神功,他足足弄了三个小时,把两个小姐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总算完事,但她们连收钱都不利落了。

临走时,其中一位小姐在我耳边哆嗦着问:

"兄弟,美国阴茎难道不是肉做的吗?"

只要一想起小姐这可怜的质疑,我就忍不住想笑。

那次在九华山庄,我被两个亿的销售指标吓得面如死灰,结结巴巴地据理力争,软件业不景气啊!企业级用户越来越狡猾,执币观望,不轻易上勾,一旦上勾婆婆妈妈的又是要回扣又是拖尾款,两个亿是万万不可能完成的!我话还没说完,我手下那五大金刚就跟着起哄,爲我助威,大倒苦水,弄得董事会那帮饭桶大爲不快。

我作爲主管营销的副总,管着全国五个大区的五大金刚。

五大金刚一直是面和心不和,勾心斗角的让我操碎了心,华东大区的阿卢能力最强,去年完成了三千万,但一直吵着要我把集团总部的前台小姐调给他作秘书,而该小姐与华北大区老总王小虎早就有一腿,一到周末就被王小虎接走,而阿卢心仪前台小姐至少半年,每天几个电话搔扰那个长得蛮像金海心的前台,每次回总部也先要到"金海心"那里报到,弄得小姑娘不知如何是好,这让华北虎非常恼火。

华南大区的何尚老弟一直想吞并华中大区,华中大区的老总曾是比尔盖茨系统内的人,哈佛MBA,讲一口散装英语加武汉土话,尽是"I服了YOU"之类腔调,他大名刘双忙,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尽搞些只花钱没有效率的形象工程,比如邀请老板带领公司股东们畅游长江,然后在媒体上大做文章,美其名曰企业文化。

他去年的销售业绩不到一千万元,按照大区管理制度早就应该炒了他,但他似乎颇得老板的欢心,"这样的人我们还是需要的,留着吧!"

我猜这家伙一定没少把武汉"土鸡"进贡给老板。

说起华西大区的老猴,此人曾是公司的创业元老,老板90年代来中国试水,就是他一手领着老板跑工商税务,政府和园区的关系都是他打下来的,他一度做到公司副总裁的位置,但此人不但好色,还好回扣,凡是经他手采购的办公用品都贵得离谱。

那一年我刚到公司,他竟当着我的面把手伸到研发部最丑的女员工的短裙里,我一气之下把他发配到了重庆,工资连降两级,让他做最难做的华西区老总。

北京的野花爲谁开第5节我的"一夜情"我给这五大金刚分别赠以代号:华西猴、华北虎、华中流氓、华南和尚、华东叫驴。

平时指导工作,我都习惯于用代号。

"华中流氓:本月回款还不够总部吃一次大餐,小心你的乌纱帽!"

"华北虎:如果前台怀孕,你的季度奖金将是零。"

"华西猴:有四川分公司女员工投诉你手脚不干净,拜托别弄出一个全国首列性搔扰案哟。"

而他们则一律叫我"老大。"

一到周末,我的手机上尽是短信:

"老大,重庆美女、火锅和华西猴恭候你的到来。"

"老大,周末去不去东莞吃荔枝?"

"老大,要不要尝尝武汉"土鸡"?飞过来吧!"

其实,我知道这帮孙子背地里还叫我"萨达姆"、"草上飞"、"梅超风"等等。

有一次在长江上开大区会议,他们做工作报告:

"尊敬的老大,我们紧紧团结在您周围,永远跟您走,不说您的坏话,不留您的把柄,永远忠于您的领导……"

听得我云里雾里,不知道是真是假,信还是不信。

会后的酒席上,这帮孙子又起哄给我敬酒,满桌胡言乱语,老大,我们要把美酒敬给您喝,肉留给您先吃,女人留给您先睡。

马屁拍得我哼哼哈哈。

不过,我实行的是铁腕管理、专制管理,他们对我还是敬畏三分,虽然私下里玩些手脚,把假帐做得滴水不漏,让总部财务总监戴玉玲小姐敢怒不敢言,只得暗暗与我较劲。

华中流氓有一次弄了好几千块钱来报销,被我一眼识破,你这假洋鬼子,搞假的都不会,让"黛玉大嫂"发现了我也要挨老板的骂,"哈佛MBA是怎么念的?"

刘双忙还想分辩,我用九阴白骨爪卡住他的细脖子,在他耳边恶恶狠狠地说:

"你他妈的让老大丢脸!"

去年八月在九寨沟开营销会议,爲争市场经费,华北虎和华东叫驴破口对骂,华东叫驴当场指出华北虎让前台小姐堕胎,气得华北虎无地自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实在看不下去,给他们每人一记铁沙掌,打得他们谁也不敢吱声。

我板起面孔教训他们,你们记住,大家在一起混,谁也不是好人,谁也不是坏人,以后决不允许在会议上讨论生活作风问题,那是你们的私生活,我管不了你们裤裆里的事,我只关心你们的销售业绩,谁要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别说一个前台小姐,我出钱给他包一个二奶都行!"

此话一出,引得五大金刚面面相觑,随后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老大,您真够意思,有您老这句话,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好好干,"到时我们五个大区出钱给您老轮流包二奶,钱嘛!算到销售费里谁也发现不了。"

不过,至今我也不见他们所说的二奶,那只是大家彼此哄一哄的假话而已,每晚我还是搂着老婆重复那千篇一律的动作。

北京的春天风沙弥漫,我们这些京城白领在风沙里奔波,系着庸俗不堪的领带,见到客户就露齿微笑,见到官员就打拱作揖,职业经理人嘛!就像漫天飞舞的风沙中一粒尘埃,谁还会关心他的生死?谁又会关心他飘向哪个角落?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像条蛆虫一样在三环路上挣扎,我所热爱的北京啊!你怎么时时都在塞车?在尾气里昏昏入睡的我,今夜又要扑向那永远没完没了的宴席,生勐海鲜呀,人头马XO、燕京啤酒呀,干杯干杯吃菜吃菜,小姐啊快过来陪老总们喝一杯,猜拳罚酒,卡拉OK妹妹坐船头,桑拿按摩呀,小费呀,呕吐呀,合同和回扣呀,总是这些永远不变的主题。

这灯红酒绿的城市,这充斥着吃吃喝喝、桌下交易的市场经济,我置身其中,像个演员一样游刃有余,该笑时笑,该哭时哭。

时间过得真快,十二三年仿佛只应酬了一场酒宴,那个曾经滴酒不沾、一说假话就满脸绯红的我,如今已练得五毒俱全、八面玲珑。

曾经的纯情啊,曾经的理想啊,成了如今脱口而出的假话,说了就忘,一文不值,好像从肠胃里呕吐而出的污秽物,让自己都厌恶。

这就是我的现状,但我只要是不喝醉时,对此还极爲满意。

当然,在我喝醉时,我会像一个泼妇似的骂娘,连客户、老板、上帝和这个世界都一齐诅咒。

今夜的客户是温州的一个打火机制造商,据华东叫驴派人作的资信调查显示,此人的祖宗十八代均是温州贫民,估计此人的童年没穿暖和过,少年没吃饱过,属于中国第一代暴发户,靠勤扒苦做,在叮叮当当的手工作坊发迹的那一类型。

资信报告上还说此人身价至少过亿,打火机畅销数十个国家,好莱坞的明星都在使用他的打火机。

但他的工厂管理落后,沿用的还是他爷爷就习惯了的算盘,而他本人口算惊人,记忆力特好,他工厂里的进销存估计靠他的口算和记忆去解决。

温州老板果然又聪明又狡猾,他差点扑到我怀里,紧紧握着我的手,用越剧一样温软好听的普通话吹棒我,"胡总呀,你好年轻好好帅啊!"

我嘴上说"哪里哪里,"但心想你这只老狐狸,开始胡乱算计我了是吧?我可清楚我的五官有多么争气,虽不至于尖嘴猴腮,但有一次经过电视台门口,里面跑出来一位编导,死活让我上什么《欢乐总动员》的模仿秀,说我模仿葛优一定能迷倒一批观衆。

何况这一段时间,公司的事烦透了我的心,内分泌系统严重失调,脸上尽是痘痘,说我"好帅啊"那绝对是哄鬼。

大学时,好长时间没有女生愿意和我谈恋爱,可能是丁香玉看我可怜,才向我奉献了她的爱心,否则那四年我只能坐在林荫道边的石头上看别人拥抱接吻。

近年来,手上有了一点小钱,加上年纪也大了,对自己的长相也不在乎了,经过几次实践,花些钞票,谁知那些傲气得不得了的漂亮姑娘也愿意与本人勾搭在一起,这样我才没有自卑感。

但我绝对不相信,在温州老板眼里我是一个大帅哥。

我们猜拳喝酒,温州老板酒量惊人,茅台和燕京啤酒轮翻乱喝,把我喝得豪情万丈,肠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我抚摸着温州老板的秃头,大喊:

"够意思!够意思!"

我上了好几次洗手间,躲在臭哄哄的格子里,把手指伸进喉咙,哇哇大吐一通,吐得我胆汁都出来了,双眼里尽是泪花。

想起有一次丁香玉与我闹离婚,我独自一人跑到母校门口那家"一夜情"的川菜馆,喝得也这样哇哇大叫,双眼里布满泪花,我发现我一旦喝过量,除了呕吐,眼里还冒泪花,那好像不是因爲伤心流泪,而是被酒精刺激出的泪。

那次在"一夜情",实在是不堪回首,最后我醉得错把老板娘当成了丁香玉,我抱住老板娘的粗腰,大叫:

"我爱你!我的心肝,我爱你!跟我回家吧!"

可人家老板是个小气鬼,他才不答应呢,他从厨房里沖出来扇了我两个耳光。

我被打醒后,还想反扑过去与人家决一死战,可人家老板整天操刀肉,力大无比,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拎起我,就像拎起一块臭肉一样把我甩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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