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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霓字数:68000第一章“乔将军,这些就是目前在紫禁城外的兵力布署,您认为如何呢?”

乔飞扬的部属林睦成将手中的军事部署图放在他桌上。

乔飞扬低头研究了会儿,指着地图东方,

“这里是紫禁城最重要的入口,这么些兵力是不够的,再增加五百兵力。”

“是。”

看着乔飞扬一板一眼的态度,林睦成还真是打从心底佩服。

想想整个皇城内,有几位才二十五岁就荣升将军之职的,何况这还是皇上亲封的“威凛将军”。

顾名思义,这“威凛”二字便是威风凛凛、霸气狂傲,而皇上就是这么不露痕迹的赐给他这样的特权?但是据他所观察,说乔飞扬威风霸气倒是不会,不过那打从骨子里进出的“冷”意,倒会令他不寒而栗。

“你怎么还不退下?”

乔飞扬将眉毛往上一扬,看着怔忡在那儿的林睦成。

“呃、是。”

林睦成回头走了几步后又折返他身边,

“对了乔将军,有件事我忘了说。”

“你说。”

乔飞扬头都没抬地说。

“福晋刚才派人来请您回去一趟,她说您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去了,她很思念您。”

林睦成又道。

“这样……”

想想这阵子为了兵力部署调配以及训练,他几乎都日日睡在训练场中,当真是许久没回去了。

“好吧,你派人传话回去,我马上就回府。”

他最后决定道。

“是的,属下这就去办。”

林睦成随即退下。

看着他离去后,乔飞扬打算先整理一下手边的东西再启程,可是一思及额娘想他的心情,他便定不下心了。

唉……算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起身步出屋外,随护历萨立即上前,

“将军,您要出去?”

“对,回府一趟。”

“那我派人备马车去。”

历萨又道。

“不用,我自己骑马回去。”

他淡淡落了这么一句后便直接前往马厩。

历萨愣了下,但依旧是快步跟上。

眼看乔飞扬牵着他的黑色快驹出来,而后利落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历萨也迅速跳上马背,尾随着那匹黑色宝驹的身影,直驱“威凛将军府”。

一入府邸,乔飞扬立刻将马儿“黑衣”交给门房,

“牵它去喂食,顺便为它刷洗一下。”

接着他便快步走进大厅,对着迎上的管家道:

“我额娘在哪儿?”

“应该是在萍儿的陪伴下在房里歇着。”

管家恭谨道。

“我这就过去。”

快步走到福晋门外,乔飞扬轻声喊了句,

“额娘,我是飞扬,回来看您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福晋的眼睛倏然亮起,

“萍儿,听见没?是飞扬回来了,快……快开门。”

“是。”

丫鬟萍儿立刻上前将门拉开。

“额娘,孩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乔飞扬的父亲于七年前在征战中丧生,之后才十八岁的他便不顾额娘反对进入军中,并瞒着大家单独潜入敌营誓死要为爹报仇。

也就在众人以为他凶多吉少之际,他竟回来了,而且还手刃对方将领脑袋,拎着血淋淋的战利品回来了!这样的奇迹不但让所有士兵惊叹,更是让当时的副元帅举起大拇指赞佩不已。

不久这事便传到先皇耳里,就此为之重用,而他也不负皇上隆恩,在沙场上的表现更是彪炳,与“八旗统领”武逸同为现今皇上德稷身边不可或缺的护国二将。

“回来就好,萍儿,去为将军倒杯茶。”

福晋立即说道。

“额娘,找我有事?”

他随即坐下。

“没事就不能要你回来让我看看?”

福晋瞪了他一眼。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您很少派人叫我回来,所以心想您这次定有急事才会这么做。”

他作着解释。

“呵……你这孩子还算是懂得额娘,额娘的确不希望去干扰你的工作,所以从不打扰你,但是今天……今天不同呀。”

“今天?”

看着额娘脸上挂着的异样笑容,乔飞扬的眉头微微蹙起,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好事可不是坏事。”

这时萍儿端来热茶,福晋便与她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额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他耐着性子等着。

“还记得额娘一直以来都在找我大哥一家子吗?”

福晋敛住笑说。

“孩儿当然知情。”

福晋于十二年前与舅舅一家人连袂南下旅游,哪知遇上水患冲散了他们,所幸福晋被人救起,可他大哥一家子竟然就此杳无音讯。

“我……我已经有他们的消息了。”

说着,福晋眼底竟酿出泪水。

“额娘,舅舅他们在何处,我一定倾尽全心去找寻。”

得知这消息,乔飞扬无不兴奋呀。

“你舅舅、舅娘在当年水患中便丧生了。”

说到这儿,福晋脸上的喜悦消逸了。

“哦!”

乔飞扬的心也一沉。

“你还记得你有位小表妹吗?当时她不过才五岁呀。”

福晋眯起了眸,开始回忆过往。

“我还记得,她眼睛大大的,直爱在后院爬树。”

乔飞扬依稀还有这么一点儿印象。

“对,你一定想不到今儿一早她风尘仆仆赶来找额娘,你说额娘能不开心吗?”

她忍不住又拭了下眼角,

“虽然知道我娘家就只剩下她一人,可总比一直没半点儿音讯强呀。”

“有这么回事?那她人呢?”

“我叫丫鬟到后面房间伺候她更衣梳洗。”

“额娘,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您和舅舅已失散那么多年,又如何确信她就是表妹?”

他眯起眸,谨慎问道。

“这……这不用什么确信,我瞧她那张脸就明白了,就跟她娘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福晋愣了下又说。

“您光认容貌?!”

乔飞扬一震,没想到他额娘会这么不小心,如果她认错了呢?

“这又如何,你这么不信额娘的眼睛呀?”

福晋不服气地说。

“不是的娘,而是……而是您这么做真的是太大意了,如果……孩儿的意思是如果万一认错呢?”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哼,反正错不了,你给我听好了,等下见到她一定要待她好点。她从小沦落异地,自幼无爹娘照顾,是个非常可怜的小姑娘,你万万不能欺负人家呀。”

福晋就担心这个不爱搭理人的儿子会伤了人家的心。

“我当然不会,可是额娘,我能不能问清楚,舅舅与舅娘既然在十几年前便丧生,她又如何得知与咱们将军府的关系?”

他可不迷糊,堂堂将军府怎能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你真以为额娘傻了?”

她笑了笑,从袖袋中掏出一只金链子,

“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

他拿过一瞧。

“这是我大哥与大嫂成亲时我亲自送上的贺礼,这链子的样式还是我指定师傅做的,这世上肯定是绝无仅有的一只。”

福晋边瞧边说着。

“但她为何现在才来找咱们?”

他看着这链子,心中疑虑并未因此而降低。

“你以为从江南到北京要多少路程?她那时才一丁点儿大,又怎么走得来,还不是得等长大了。”

福晋睨着他,

“我知道,你肯定又会问我,既然我大哥、大嫂在水患时都过世了,她又怎么知道咱们是吗?”

乔飞扬不语,可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没错,他的确怀疑。

“因为那金链子后头刻了我们当时府邸的名称和我的名字,收养她的那位妇人识得字,她因为养育了可人对她有了感情,担心她有天会认祖归宗,便暗地里将链子藏起来。但就在数月前可人的养母病逝了,在去世前才将链子交给她并告诉她实情。”

福吁不厌其烦地将事情彻头彻尾说清楚,省得他这个儿子老是怀疑东怀疑西的。

听了额娘之言他该确信才是,可心里就是哽着一种怪异感,

“她……”

“姑姑,您看我穿这样好看吗?”

在乔飞扬心头还存着某份疑虑的当口却听见外头传来阵阵清脆的嗓音。

“好看好看,真是美呀!”

福晋开心地看着已换上一身锦袍的小姑娘。

“真的?”

小姑娘开心地在福晋面前绕了一圈。

这时福晋便将乔飞扬给拉了过来,开心地说着:

“可人,我跟你介绍,他就是你的表哥飞扬。”

可人旋身的动作瞬停,只是高抬着小脑袋,痴愣地看着高大英挺的乔飞扬,

“你就是飞扬表哥?”

“飞扬,她就是你的小表妹可人。”

福晋笑说。

“可人!”

乔飞扬的眉头紧紧一蹙。

对了,他所谓的怪异之处就是她的名字了!印象中她不是叫可人呀!为何额娘口口声声喊她“可人”呢?

“额娘,我记得表妹叫诽玉,并不叫可人呀!”

呵,这下她额娘无话好说了吧?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想不通呢?直要怀疑你表妹的身份。”

福晋摇摇头,

“想想当时她才五岁,被救之后因为受了严重的惊吓,好久都还不会说话,又哪能说得出自己的名字,

“可人”是救她的恩人帮她取的,也从那时起她便叫可人。

“可人?”

他眯起眸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蛋。

“飞扬表哥,你好呀。”

她笑脸迎人,一点也不在乎他刚刚对她的质疑。

“你姓什么?”

他居然开口又是盘查。

她愣了下说:

“姑姑说我本该姓穆易,我叫穆易诽玉,但我跟姑姑说我已习惯叫可人了,所以姑姑答应我今后还是喊我可——”

“我不是问你现在姓什么,我是问你过去十几年里姓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口气并不温和,若是一般人早就被他冷冽的态度给吓着了,可是她却反而对他露出一抹开朗的微笑。

“我以前姓施,因为我养父母就姓施。”

“你养父母家住何处?”

他半合起眼又问。

“我爹……就是养父早在我十岁时就去世了,我养母是在半年前往生的。”

她敛下眼。

“你又来了,我问的是你们住哪儿——”

“飞扬,你够了吧?”

福晋站了起来,气懑不已地走向可人,

“可人是你表妹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为什么总是要疑神疑鬼的呢?”

“额娘,您该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堂堂御赐“威凛将军”,所以神气了!任何人都看不在眼中,就连我的话都怀疑了?”

福晋拉住可人的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挡住她们,

“我的意思是,我身负整个大清国的军机,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得慎重小心。”

“哼,可人又不干涉你的工作,你怕什么?”

福晋走到他面前,

“飞扬,我告诉你,就算她真是假的我也认定她了,因为我一看见她就极为投缘,这是难得的缘分。“额娘!”

唉……既然她老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今后我不会再过问她的身份。”

他朝外头看了看天色,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训练场了。”

“等等,既然你不再啰唆,今天额娘叫你回来就是希望你好好陪陪可人,你是她表哥,自然得照顾她。”

她说着便折目房间内室,

“萍儿,我累了,扶我上床歇息。”

“额娘……”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额娘已步进里头,还拉长声调交代着“飞扬。带着可人四处走走看看吧。”

“这!”

他看了眼站在门口张着骨碌碌双眼盯着他瞧的可人,虽然自己公事繁重,还是强迫自己带她在府邸逛逛吧,否则额娘定会唠叨个没完。

“好吧。”

他折转到外头,在经过她身边时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跟我来。”

“是的,表哥。”

可人淘气地对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而后快步跟着他后头走着。

直到后花园一簇花篱前,乔飞扬停下脚步,转首看着她,

“今后我就喊你可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

她重重地点点头。

“我想我们也不能这么漫无目的的闲逛,你到底想逛什么地方?”

乔飞扬似乎有点儿不耐了。

“虽然姑姑说我小时候就是住在北京城,可我对这里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而且这里要比我住的南方乡下要繁华多了,每样东西我都觉得好新鲜,你带我去哪儿我都愿意。”

她看似天真地说着。

乔飞扬深提了口气,

“去哪都愿意是吗?”

“嗯。”

可人直望着眼前的“表哥”,觉得他长得好高大、好好看哦。

以往在南方看见的男人个头都不够高大,有的甚至与她相当,可这位表哥当真好高啊、她都得将脑袋仰得高高的才能看清楚他的五官。

说起他的五官,她的双眼更是没理由的沾上他的脸,再也无法抽离了!她从不知道这世上会有这么俊挺的男人!而他是她的表哥呀!可人简直无法置信,从小命苦的直得依赖捡拾旧物维生的她会有幸在这么富贵的人家生活。

说起来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因为她怎么能够相信她从小配戴到大的金链子居然会带给她这么幸运的事!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乔飞扬立刻清了下喉咙,又道:

“既是如此,那么……能不能让其他小厮或丫鬟陪你——”

“表哥,你讨厌我是不是?”

她善感地直接问道。

从小她就得四处奔波讨生活,早就学会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当然,乔飞扬从一开始对她身份的质疑以及此刻的不耐她都看在眼里。

但她可以装作没看到,一样笑脸迎合他,因为过去十几年来她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呀。

娘曾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别人就算再讨厌你,只要你保持微笑,就能够安然度日了。

看着她那傻笑的脸蛋,毫不修饰的肢体动作,乔飞扬无奈地蹙起双眉,老天……他怎么都无法把她当成自己的表妹看待。

想他们乔家与穆易两家人,哪个不是男的一表人才、女的秀外慧中,没有一个人的长相是像她这般粗俗的!光瞧她两道像刀般粗黑的眉毛以及那张一看见他就开得大大的嘴,他便浑身不自在,觉得好累好累呀!见他不说话,她于是又笑了笑,

“表哥,就算被我说对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会这么想?别误会,因为我忙,所——”

“表哥,你做什么工作的?听姑姑说……你做很大很大的官是吗?”

她张大一双眸。

乔飞扬叹了口气,不太想理会地应了声,

“嗯,还算大。”

“还算大是多大呀?”

她穷追不舍地追问。

“可人,你够了吗?”

说着,乔飞扬的性子忍不住一冷,立刻扳起一张如寒玉石般的脸。

“我是多问了是吗?”

她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

“对不起,表哥,如果你觉得我什么话不该说就老实告诉我,我不会在意的。”

“我……”

他的确想警告她许多事,但是这些话他又不能说,还真是有气无处发泄。

“表哥,你说呀,我会听你的。”

她张着一双水璨双眸,当真是带着一抹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天真。

“真的?你听我的?”

他无趣地问了句。

“嗯。”

可人重重地点点头。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请你以后尽量少开口,我不喜欢吵杂喧闹,懂吗?”

乔飞扬半眯着眸,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她说。

“哦,你不喜欢吵?”

她疑惑地望着他,

“我很吵吗?”

“对,你真的很烦人。”

忍不住心底的火气,就算他性子冷,也被她烦人的声音给烘热了。

“这样啊……”

她细想了想又小声地说:

“你是不是想要离开了?”

“什么?”

他眉头一扬。

“从江南来到北京的一路上我都会找地方借住,有时府邸大爷好心点的会让我睡马厩,我喜欢马,都会多问马童一些问题,他们也都说我很吵,久而久之我就知道他们是不想听我说话了。”

她很自然地说。

乔飞扬轻叹了声,心忖:原来不只他一人嫌她哕唆。

见他只会叹气并不想理她,她只好垂着脑袋,小声地说:

“那你去忙吧,我一个人逛就行了。”

乔飞扬有点不敢相信地转首瞧着她,

“真的?”

“嗯,我可以自己随意逛逛,你不用操心。”

说不出心里的失落,可人发现就算找到亲人,她依然是这么惹人厌。

“可我额娘……”

“你不用烦姑姑的事,真的不用。”

她甜甜一笑,只可惜少了妆扮的脸上有的只是平凡的傻笑,

“我不会跟姑姑说的。”

望着她那双三角老鼠眼,一笑起来就眯得看不见,乔飞扬便厌恶地别开眼,只说:

“那我回去了。”

“嗯。”

可人依旧是这么笑着,从以前她就告诉自己不能带给别人麻烦。

乔飞扬没再说话,仅是一个转身就举步朝大门走去,慢慢离开了可人的视线。

直到不见他的人影,可人这才落寞地低下脑袋,无聊把玩着这件衣裳底下漂亮的流苏,事实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穿这身新衣裳。

这时候她心里不禁产生疑问:养母要她来找姑姑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在领悟到表哥并不喜欢她之后,她心中原有的雀跃感已荡然无存了,甚至心想:她还是习惯以前那种辛苦却自在的生活呀!然而在这个偌大的府邸里就只有姑姑和萍儿姐对她好,其他人似乎都不喜欢她耶。

“娘,我为什么那么惹人讨厌呢?可人一直想做一个让大家都喜欢的小姑娘!”

她仰起头看着天上,默默地问道。

唉,不管了,不如就趁这机会好好在府中逛逛吧,免得待会儿姑姑问她,她一问三不知就让表哥难做人了。

牵强一笑后,她便缓步朝前继续走。

可是走着走着,她才发现原来一墙之隔外便是一大片草地!而这片草地正是“威凛将军府”后门外的遛马山坡地。

经常会有贵族们来这儿骑马奔驰,更是一些初学者极佳的练习场。

“哇……好美呀!”

她张大眼,直瞧着外头一片美丽的绿。

可是这里离那儿还隔着一面墙,她压根过不去,门在哪儿呢?她要怎么样才能到那片草地上翻滚、奔跑?可人左瞧右瞧,跑前又跑后,怎么也找不到能通往后面山坡的人口。

她不知这山坡并不是威凛将军府所有,因而后门并不在这个方向。

最后她不找了,因为她目测了下这面墙,嗯……这样的高度应该难不倒她吧?想她施可人……不,穆易可人爬过多少大树,哪会在乎这片绿瓦墙呢?于是她立即用双手攀在墙上慢慢向上爬,可是大树有粗糙面又有枝节可当施力点,但这面墙好平呀,她非常使劲往上,可没两下又滑了下来。

不行,她得另想法子才行。

突然,可人眼睛一亮,因为她瞧见不远处的墙头正靠着一根长竹竿,她立刻跑过去拿起,而后看准高度与距离,远远地朝矮墙跑去,用力撑起长竹竿而越过墙头!砰!虽然过去了,她却落在草地上,将她的小臀部给摔得好疼!不过……她终于飞过墙了,这份喜悦让她忘了屁屁的痛,立刻爬了起来朝眼前美丽的大草地奔去——“哇……好棒哦。”

她好久好久没有那么惬意地在草地上翻滚了……突然,可人想到在江南家乡后面就有这么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虽然没这里漂亮、宽敞,可却是她童年唯一可以玩耍的地方。

有烦恼时她会去那儿大叫、受屈辱时她可以去那儿大喊,无论遇上什么事,是欢乐、是悲哀,她都可以在那儿得到解脱。

就像现在,她满心沉闷,却也一样可以从这片草地上得到纾解。

趴在上头,她闻着草地浓浓的香气,仿佛已回到从前,让她的心头蓦然浮现一股久违的轻松!

“哈……”

她开心地踢着草,放声大笑着。

突然,她听到阵阵奇怪的声音,才坐起来就瞧见远方尘土飞扬,但接下来她压根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瞧见有两个黑色的东西朝她奔了来——“是马!”

瞧清楚了,可是……“啊——”当然马上的人也看见了她,立即拉起缰绳却已经来不及了!马的前蹄往可人的胸口踩了下去,顿时她往后一仰,小嘴里喷出了血来,随即便不省人事。

安哲沁张大双眸,立即从马上跃下,冲到她身边,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

“师爷,她死了吗?”

他身边的护卫也下马赶了过来。

“还没,可是……唉!不行,得赶紧抱她去就医。”

安哲沁抱起可人迅速跳上马背,狂驰而去。

第二章“福晋、福晋,表小姐不见了!”

萍儿匆匆忙忙奔进福晋房里,慌慌张张地沿路直喊道。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跟飞扬在一起吗?”

福晋震惊地站起。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听说将军他……他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回去训练场了。”

萍儿迟疑了会儿才说。

“什么?!我不是要他带着可人四处逛逛?他怎么一个人先回去,这孩子!”

福晋用力拍着桌子,

“他到底是将可人丢在哪了呢?”

“福晋,您别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请将军回来了。”

萍儿又道。

“训练场离这可不近,等他回来不知什么时候了,可人好不容易才回来,如果又发生什么事我,怎么对我死去的大哥、大嫂交代?”

福晋急得都掉了泪。

“别急,将军骑马的速度无人匹敌,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也同样着急的萍儿不断往屋外瞧着是否有将军的身影,又得忙着安抚福晋的心情,已是手忙脚乱了。

“可人从小吃尽了苦头;说什么我都不忍见她再受委屈了。”

一想起可怜的可人,福晋便泪流不止。

“夫人没事的,表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或许她是初来北京城,对一些事物感到新鲜,所以四处逛逛去了。”

萍儿来到福晋身旁引她坐下,又转身到她身后为她轻轻按摩着,好舒缓夫人紧张的情绪。

就在这时候,乔飞扬已快步迈进屋里,但没想到一进屋却惊见额娘垂首掉泪的情景。

“额娘,怎么了?您哭了?”

他心下一惊,接着又问:

“是谁惹您生气?”

“你说还有谁?”

她抬起脸,深锁起双眉,

“你说,你把可人带哪去了?”

“可人?”

在他阳刚的俊脸上出现一丝震慑,

“她……她怎么了?”

“你还问我?她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福晋望着他那张震愕的脸孔,忍不住倒抽个冷子,

“该不会……该不会你连她去哪儿都不知道吧?”

乔飞扬瞳孔一缩,拳头暗地里紧紧一掐,

“该死的!”

“你在骂谁呀?”

福晋盯着他的脸,

“我要你陪陪她,你把人丢了不说,还诅咒她?”

“不是的娘,我——”老天,这教他从何说起。

“我不听你解释,我也明白你肯定是不愿意陪她,才将她随便一扔办自己的事去了。”

福晋气呼呼地又说:

“我要你现在就把她找回来。”

他重重的闭上眼,还真是满腹怨恼无处发泄呀!

“是的额娘,我现在就去找她。”

淡冷地落了一句话,他便站起身往房外走去,并大声喊道:

“历萨……”

不一会儿历萨赶了过来,

“将军,您找我。”

“跟我去找表小姐。”

他冷冷落下一句话便迅速往大门走去。

直到大门处,他便问着门房,

“阿昆,你可看到表小姐离开府邸?”

“表小姐?”

他想了想,

“没有,自从表小姐进府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这么说她应该还在府中了。”

乔飞护心底撩起了疑问,

“既是如此,额娘为何说她不见了?”

“咱们府邸这么大,该不会是表小姐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历萨揣测。

“迷路?她有这么傻吗?”

府邸虽大可四处都有奴才与丫鬟,难道她不会问人吗?

“属下只是猜测。”

“算了,你往东翼的方向找,我则往西,最后在北边会合。”

他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笨的像块朽木。

“是。”

历萨立即领命,紧接着便往东翼的花廊走去。

乔飞扬则转往西,沿路他一面找一面问着下人,可是就这么奇怪,居然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最后他走到他与她分开的花园时,便特别注意她的足印,看样子她似乎是往西北方走了,问题是那儿没去路,她该不会傻的去擅墙?摇摇头,他不愿多想地继续朝前走,到了那儿一样不见她的人影!这时太阳已渐渐下了山,她没道理还到处乱跑吧?突然,他眸光一闪,目光凝住垂落在地上的一根长竹竿!奇怪,这是他前阵子为练功特地命人找回来的竹竿,他一直将它搁在另一头角落,这回怎会落在这里呢?

“将军……”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历萨回来了,

“我那边什么也没发现,将军您可有线索?”

“线索就在这里。”

乔飞扬拿起长竹竿又看看外头,比量了一会后终于下结论,

“我猜她是用这东西跃墙而出了。”

“什么?!”

历萨简直不敢相信,

“她用一根长竹竿便能飞到外面?”

“没错。”

他指了指地上,

“看见没,那是她的脚印。”

历萨趋上前一瞧,

“没错,真是脚印,那您的意思是她已经溜了,不打算在府中继续住下?”

“有可能吧!”

乔飞扬眉宇轻轻一蹙,

“只是额娘那儿真难交代了。”

“将军,属下还是先去外头找找吧?”

见将军这么烦郁,忠心的历萨只想为他分劳。

“好,那就麻烦你了。”

“是。”

历萨退下后,乔飞扬也只好将这事禀明给额娘,想必一场数落定是免不了了。

当乔飞扬回到福晋房里却不见她的人,问了底下奴才才知道因有来客,所以福晋前往大厅了。

“来客?是谁?”

乔飞扬又问。

“嗯……是理藩院禄子大人的师爷安先生。”

奴才立即说。

“是他,安哲沁!这小子跑来这儿做什么?”

乔飞扬一阵蹙眉。

殊不知安哲沁的个性活泼,向来喜欢开他的玩笑,但是他的冷性子往往受不了他那种露骨、不节制的话题。

他不是在理藩院里忙着吗?今儿个怎有空来这儿闲逛?罢了,去瞧瞧不就明白了。

一步入大厅,果真看见安哲沁已安逸地坐在位子上,更令乔飞扬诧异的是,额娘已一扫方才的愁绪,直对着安哲沁那小子直笑,再看看桌上,全是些精致糕点。

奇怪了,他何时让她额娘这么喜爱贴心来着?乔飞扬疑惑地走进屋内,而后对着福晋说:

“额娘,可人当真不见了,她……她可能从后院跃墙出去,所以——”

“你还真会胡说,可人怎么会爬墙呢?”

福晋脸色一黯。

“不是的,她是拿长竹——”

“别说了,如果你真觉得照顾可人麻烦,你就别理她,去做你的将军、陪你的土兵去。”

福晋一瞧见他便口气不善。

安哲沁只是抿唇偷笑,因为他实在太幸运了,竟然可以看见别人所看不到的一幕。

大家都知道乔飞扬冷冽不多言,向来说一是一,绝不容反对。

任谁也想像不到他在母亲面前的乖顺模样。

虽然安哲沁已经很压抑下,但是他的窃笑声还是毫不客气地传进了乔飞扬耳中。

就见他眉儿一飙,虽不语,但对他投射过去的目光已经够吓人的了。

安哲沁赶紧锁了声,而后转向一侧,避开那道能将人冰成冰棍的眼神。

“额娘,有些话能不能进屋里说?”

乔飞扬沉着张脸。

“屋里!这里不就是屋里吗?”

乔飞扬还想说什么却惊见可人从珠帘后出现,但此刻的脸上少了以往的红润,还带有几丝病恹恹的苍白。

“可人,你怎么跑出来了。”

福晋紧张地站起,

“你还好吧?”

“嗯,我没事了。”

她笑了笑,

“您就别骂表哥了,真是我的错,是我拿长竹竿施力跃墙的。”

“哇……巾帼英雄,我想除了练家子,当今可没几个女人能拥有这样的功夫。”

安哲沁还在那儿鼓掌叫好。

“我不是练家子,只是从小就……就……”

“就顽劣是不是?”

乔飞扬替她说了。

安哲沁见状赶紧凑上话,

“这好,一个性子热,一个性子冷,你们表兄妹还真搭呀。”

“安哲沁,你闭嘴。”

乔飞扬受不了了,本不想失礼,可这个该死的安哲沁故意找骂。

“是,我闭……紧紧的闭。”

安哲沁立刻将嘴巴给抿得紧紧的。

乔飞扬这才撇下他,往可人走了过去,抓住她的臂膀便往旁边一拉,

“你到底去哪儿了?既然要出走为何又回来?”

“我!”

她小脸一皱,抚着胸口轻咳了两声。

“你说话呀。”

他用力眯起眸。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想去外头那片草地走走,可找不到门。”

她微微喘息着。

“那么多下人,你不问问就擅自作主?”

乔飞扬可不信她那套说词。

“我……咳咳……”

她往后一退,似乎有点站不住了。

“你怎么了?怎么全身发烫呢?”

乔飞扬赶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这才发现她的肌肤滚烫着!福晋听见了这句话,立刻上前,

“可人,我就说嘛,你烧还没退真不该出来的,快回去躺着呀。”

“姑姑,我真没事,您就别再责怪表哥。”

其实她就是担心表哥会遭她连累,这才睡不安稳地直想出来瞧瞧。

但没想到还真让她瞧见表哥成为箭靶的一幕,这教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他呢?

“好好,我不怪他,你随姑姑进屋去歇着吧。”

福晋不忍地搀扶住她往内室走。

但才走了几步可人便控制不住地往回看,多希望自己不要看见表哥脸上厌恶的神情。

可是,她失望了……完了,她知道表哥定是恨死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徐步走向安哲沁,一对冷眼盯着他瞧。

“呃……好冷呀,是下雪了吗?”

安哲沁被他一身的冷气给整得往后退。

“快说。”

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冷地又问了一次。

“刚刚那位可人姑娘的确是跑到后面的遛马草坡,她大刺刺地躺在地上,而我刚好骑着马从那儿经过,所以……所以……”

“所以怎么样?”

乔飞扬脸一沉。

“马蹄就往她胸前踩下去了。”

安哲沁干笑着。

“什么?!”

“……你不用太激动,我是踩伤她没错,可当时我已尽量高举马蹄,所以应该伤得还不算太重,她只是吐了些血,有点小内伤。”

安哲沁尽量笑着说,却见乔飞扬的脸色是愈来愈难看。

乔飞扬瞪了他半晌,最后转身步出大厅,打算出门去了。

“你要去哪儿?”

安哲沁快步追上。

“去训练场。”

“你当真心里只有训练场?!难怪德稷会将这个重要的训练之职交给你了。”

安哲沁还不舍离去地直跟着他。

“你口里的德稷是皇上。”

乔飞扬眉头一拧。

“我当然知道,可咱们私底下不都喊他名讳的吗?”

安哲沁明知他冷,却故意要逗他说话。

“那是你们。”

乔飞扬当然明白在皇城中不少百姓给他、安哲沁以及武述他们冠上绝魅九男子的称呼。

最重要的是这九男子中包括了皇上,就因为皇上待他们如兄弟,并不在意他们喊他名讳。

偏偏那几个小子还真是明目张胆地一天到晚“德稷”来“德稷”去地喊着。

“唉,你何必这么拘谨呢?”

安哲沁挑眉一笑,

“反正皇上又不在乎,他还经常跟我们说你是我们之中唯一的异类。”

“异类也罢,反正君臣之礼不可废。”

他立刻顶回,可脚步仍未停歇。

安哲沁摇摇头还真是服了他,没想到他会是个这样寡言的男人,好像从不说废话呀。

“算了,那我不跟你了,再跟就跟到训练场了。”

他试探又问。

“随你。”

“喂,你别老像我欠了你五百两银子似的好不好?”

安哲沁索性绕到他前面,两个同样高大英挺的男人就这么面对面、眼对着眼。

“你还有事吗?”

乔飞扬深提口气。

“算了,我也懒得拐弯抹角了,只是想问你,那个可人真是你表妹?”

想想他们乔家可是男俊女媚,就连福晋也风韵犹存,为何那个表妹……会长得如此平凡,尤其那对浓眉还真骇人。

“我额娘是这么说的。”

“可——”

“我知道她长的不出色,甚至……有些碍眼,但是你撞伤她就是你的不对,今后有空还是常来看看她吧。”

乔飞扬截去他的话。

没想到安哲沁却亮了眼,扬声道:

“唉呀呀,真难得!你……你竟然愿意一口气跟我说那么多的话。”

“你说完了就让开。”

乔飞扬已经不耐烦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你为何看起采这么不关心她。”

安哲沁打开扇子轻摇了两下。

“有吗?”

他眉儿一勾。

“当然有,而且太明显了。”

安哲沁扯笑。

“那是你多心了。”

丢下这话,他便加快脚步往前走,有意将聒噪的安哲沁撇于身后。

安哲沁顺他意地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跟上,因为刚刚福晋就暗地透露想要撮合乔飞扬和可人姑娘,但乔飞扬对可人似乎有偏见,希望他这位师爷能在这档事上出出主意?唉……要他查事办案他主意是很多,可要干起乔太守似乎有点困难,不过福晋都这么恳求他了,他能不尽点心吗?嗯,这事得从长计议了。

当晚,乔飞扬一回府便打算到福晋房里请安,可福晋是说什么也不肯见他。

他知道定是白天的事惹恼了她老人家。

“萍儿,能不能请我额娘见我一面?”

他只好请求福晋的贴身丫鬟帮忙了。

“将军,不是我不帮您,您也知道福晋现在正在气头上,她……她不肯见你呀。”

萍儿有些为难。

“你让我进去,我娘只会骂骂我而巳。”

乔飞扬执意要进去。

“这……”

虽然是福晋限制将军进去,但依将军的身份可不容她这小丫鬟忤逆。

“好,那萍儿让您进去,可如果福晋怪罪我,您要为我多担待些。”

考虑再三,萍儿还是放行了。

“谢谢。”

淡漠说了句,乔飞扬便步入房间,就听见偏堂里传来福晋念佛经的声音。

在布帘外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喊道:

“额娘。”

福晋停下转动佛珠的动作,转首看着他,

“是萍儿让你进来的?这丫头!”

“别怪她,是我逼迫她的。”

乔飞扬立即道。

“哼,你不是不把额娘看在眼里,为何不连我一块儿逼迫,逼我离开这个家呀?”

福晋气得站起来,步出偏堂。

那里是她修身养性的地方,可不想为了他破坏那儿的清静。

“您别这么说,孩儿下午真有事,所以不得不离开,况且……您不是一开始要我离开。”

乔飞扬苦于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理由。

“我让你离开你就离开?你……”

福晋气得头一偏,

“你真是气死我。”

“对不起额娘,您说吧,要我怎么做您才不再生我的气。”

乔飞扬揉揉眉心,已是疲于应对。

“额娘只是希望你能去看看可人,可人被马蹄给踩了,虽然安哲沁及时拉了缰绳,可也造成不轻的内伤,你这个做表哥的为何不去看看她?”

福晋本不想理他了,可他们终究是亲人,何苦弄得这般尴尬。

“您的意思只要我去看她,您就不再生气了?”

他扬眉问道。

“话是没错,可我还是希望你能真心看待可人。我也知道你不擅交际,可怎么说她也是我大哥唯一的后代,你就不能——”

“额娘,您不用再说了,我这就去看她。”

深吸了口气,他便转身步出房间直趋可人的房间。

这时可人正躺在床上无聊地数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丝,呵呵……没想到堂堂将军府的房间也会有蛛网。

她干脆爬起来,从桌上找来抹布打算把它清除干净,可是好高呀,她压根够不着,就在这时候她全身仿似燃起一丝想爬墙的冲动,于是她强忍着胸痛,沿着床杆往上攀爬,就在她已经要擦到那蛛网时,乔飞扬正好从外头经过。

从窗子他看见了这惊险动作,立即冲进屋里重喝了声,

“你在做什么?”

压根没想到会被人瞧见的可人被这吼声给重重吓了跳,手脚这么一软,整个人就往床上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乔飞扬立刻冲上床炕,接住她娇软的身子——她落在他身上,双腿张着跨坐在他大腿上,顿时成了一种会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啊!表哥……”

她尴尬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可这一动却动到了胸口淤伤处,疼的她僵住了身体。

“你怎么了?”

他赶紧点住她胸口的几处穴位。

“痛……可能刚刚那一震又伤到了。”

可人痛的眼泪都飙出眼眶外。

“你明知自己受伤了为什么还要爬上爬下,你很喜欢爬是不是,那你回江南继续爬呀。”

向来少言,凡事无动于衷的他居然会为一个丑丫头大发雷霆!

“我……我是因为看见上头有蛛网,所以想将它清一清。”

她忍着痛解释着。

“下人是做什么用的,你可以使唤他们呀。”

他忍不住吁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的确太冲了些。

“可是这种小事我可以自己做。”

“你想,倘若你摔死了,谁最伤心,嗯?”

乔飞扬眸心一黯,瞳心闪出一道刺眼的光束。

“是姑姑……”

她抬起眼,

“表哥,那你会伤心吗?”

“我1”他冷冷一哼,冷酷的嘴角轻轻一扯。

可人心一拧,虽然他没说话,但她已知道自己在表哥眼中似乎没什么地位,看来她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寄人篱下的确是个错误的决定。

“表哥,我想躺下,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可人不知他为何会来这儿,不过她猜想定是姑姑逼他的。

“等一下。”

乔飞扬转过她的身子,而后运足内力贴在她背上,

“不要动,放松双肩,呼吸放缓。”

可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是仍听话地放松自己,让呼吸能平顺点。

但不知为什么,当他灼热的大掌隔衣贴在她身后,她竟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以往在乡下,她虽然也和邻居的男孩儿们又打又闹,可她也只是把他们当成兄弟一样,但是他……他却给了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那感觉总是为甜甜地在心底泛开,可他凶的时候她又觉得心口好酸呀。

“觉得好些了吗?深吸口气试试。”

他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维。

“嗯,好多了,胸口已不再闷疼了。”

可人听话的深吸口气,顿觉背后有股暖流直往胸腔冲击,将一股凝窒给打通了。

“那就好。”

乔飞扬这才收了气,而后站起。

瞧他就要离开,她立刻扬声喊道:

“表哥,谢谢你。”

“我们是表兄妹,客气什么。”

他顿下脚步,淡淡回应。

听他这么说,她眸子赫然一亮,随即忘了自己的伤而站起来奔到他身边,

“表哥,你真承认我是你表妹了?”

老天,她现在心底已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挑眉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接受我,我一定会乖乖的,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认真地看着他。

乔飞扬却觉得好笑,

“你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只要将我额娘的心服侍的服服帖帖,那就够了。”

“表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在于我,你也是我的亲人,我多希望你能和姑姑一样接受我呀。”

她急急上前,再次拦住他的去路。

“你不用那么贪心,我没说我不把你当表妹看待,你只要能让我额娘开心,不用在乎我的想法。”

乔飞扬着实不希望他好好的平静生活被一个表妹给搞乱了,但为了能让额娘开心,他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亲人。

“这……”

他说的好复杂喔,让她愣了下,理不清他这句话的意思。

乍听之下好像是他接受了她,怎么听到最后好像变成他接不接受她已不重要,那他到底是接受她了没?

“好了,你躺着休息吧,我也累了。”

丢下这句算是客气的话语后,乔飞扬便不再逗留地离开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仍不明白地偏着脑袋,慢慢踱回床。

就此,她彻夜难眠,脑子里直放着乔飞扬临去前的这番话……第三章数天后,可人的伤势总算是好转许多,为此福晋才放下一颗心,今天她特地在百花亭摆宴,请江南的大厨进府邸煮几道江南佳肴。

因为她发现可人这场伤痛下来似乎清瘦不少,就不知是因为身子不舒服的关系还是饮食不合胃口?无论如何,她都希望可人能回到最初的健康,这才有了请江南大厨进府邸掌厨的念头。

“可人哪,这些全都是江南菜,你就多少吃一点吧。”

福晋边说边为她夹了些菜进碗里。

“谢谢姑姑,您别忙,我自己来就好。”

可人柔柔一笑,可视线总是会飘到乔飞扬身上。

“那你快点吃吃看呀。”

福晋多希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这顿饭能让可人吃的开心,让她多养几两肉出来。

俗话说,女人要圆点儿才有福气。

可人吃了一口,立即开心笑说:

“好吃,真好吃,谢谢姑姑。”

“好吃就多吃点呀。”

福晋见她能康复,不也开心,

“你这次的伤能那么快痊愈,姑姑真高兴。”

“其实这全是表哥的功劳。”

可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可同时震住了乔飞扬和福晋二人。

“你胡说什么?”

他眉头往上一扬。

“我没胡说!表哥你忘了吗?就在数天前你来我房间看我,见我伤的很痛苦,所以运用内力为我疗伤。”

可人眨巴着一双大眼,天真地说道。

乔飞扬恍然大悟,

“你是指那天!”

哼,他早已将那件事给忘了,没想到这丫头还记得。

“是啊,自从你打通我体内淤气后,我的身体和伤就很快有了改善,你说我该不该向你道谢?”

可人认真地又道。

“飞扬,你能这么做额娘就放心了。”

福晋笑得开怀,

“既然如此我就不怕你们会反对了。”

“反对什么?”

可人笑问。

“你和飞扬的婚事呀。”

福晋扬起音调o“您说什么?!”

乔飞扬难得反应这么剧烈!

“你别这么震惊,其实有件事你们一直都不知道,早在可人还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和你爹就已经将可人认做未来儿媳妇了。”

想起这段往事就像是历历在目般,福晋说来一阵感慨。

然而这些话听在乔飞扬耳里却没有半点儿感觉,唯一有的就是不可置信,为何额娘和阿玛非得要一手包办他的未来?要他娶这个女人……转首看向可人那张同样震愕的脸孔,只要一想起他这辈子必须被这女人束缚着,他的心便更加冷凝了!

“姑姑,我想这既然是过去的事,您就忘了吧!就让我……让我和表哥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可人怎会感受不到乔飞扬的愤怒,他愈是没说出来,就愈是让她害怕。

“这……可人,难道你已心有所属?”

福晋诧异她会这么说,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原因了。

“呃——我……我怎么可能?”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虽说不上丑陋,但也一样不吸引人,甚至像乡巴佬土——这是她上回不小心听丫鬟们交谈时所形容的自己。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绑着如此俊逸优秀的男人呢。

只要能常常看着他,只要他不要再对她那么冷、那么凶,她就心满意足了呀。

“没有就好,飞扬,你呢?”

福晋朝乔飞扬看过去。

就见他冷着张脸,而后慢慢放下碗筷,吐出三个字,

“办不到。”

福晋错愕,

“你怎么——”

“额娘,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吧。”

乔飞扬丢下筷子便一刻也不留的离开百花亭,这场面不禁让福晋挂不住脸,就连可人也觉得好尴尬。

“飞扬……飞扬……”

福晋起身想喊住他。

“姑姑,您不用喊表哥了。”

可人喊住她。

“为什么?他……他太不给我面子。可人,姑姑真对不起你,早该先跟他沟通一下。”

福晋猛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知道的姑姑。”

可人柔柔一笑,装做一副不在乎样。

“你知道?!”

她错愕地看向可人,

“告诉姑姑,你知道什么?”

“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表哥这么优秀,而我却是如此平凡,您就这么要把我婚配给他,他当然无法接受了。”

她笑着解释,希望姑姑不要迁怒表哥,就怕表哥会更讨厌她。

“你这孩子,何苦这么委屈自己呢?”

福晋摇摇头,着实对她不舍。

“这不是委屈,本来嘛,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最起码也要两情相悦呀,否则将成为不幸福的婚姻了。”

可人扶她坐下,

“或许表哥心里已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

福晋撇撇嘴,

“这孩子什么事都不肯说,我哪知道他心里摆些什么东西,不过……你说他有喜欢的姑娘我倒不以为然。”

“为什么?”

“呵,像他这种硬脾气又半天没反应的男人,有哪家姑娘会喜欢他,就算有,只要相处一天下来定会吓得打退堂鼓。”

“吓?”

可人不明白,

“表哥仪表堂堂,长相俊挺,我想任谁看了都会喜欢吧!说要吓……是我让人吓着了。”

说起相貌,可人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有时候她都不禁怀疑自己和乔家会有血缘关系吗?为何他们看来都这么迷人好看,而她……也难怪表哥老认为她是假冒的,唉!

“你哪儿吓人了?”

福晋直瞅着她垂着的小脸蛋。

“姑姑,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模样。”

她随即扬起脸看着福晋,

“以前在乡下,那些哥儿们都说有我在就不用钟馗了,呵……您说我像不像?”

“可人!”

福晋蹙起眉,

“你怎么说这种话,我大哥的女儿怎么会丑呢?”

事实上就连福晋也觉得有些怪异,还记得可人五岁时可是个漂亮的娃娃,任何人见了都说她将来定是个美人胚子,但如今一看她只能用“女大十八变”来形容。

还记得之前飞扬在质疑她的身份时,她急于说可人长的就跟大嫂一个样那是骗他的,但是她仍坚信可人是她的外甥女,否则她身上怎会有那条链子呢?

“姑姑……我是说真的。”

她看得出来福晋心里有数,只是不想伤她心。

“我也是说真的。”

摇摇头,她继续道:

“无论你的模样美或丑,都是我疼爱的可人,而且我也认定你这个媳妇了。”

“什么?不要……姑姑您千万不要这么打算,我不希望让表哥为难。”

急急握住姑姑的手,可人语气急促地说。

“你别急,这事我定会好好想想,一定会好好想清楚的。”

福晋看了她一眼,又皱起眉头。

心忖:这事还真得麻烦师爷安哲沁替她出个主意了。

“好,那姑姑,我也吃得差不多了,想回房歇着去了。”

“好,那你去吧。”

福晋满是忧心的挥了挥手。

可人这才转身离开百花亭,然而心情却发闷的不得了,但愿姑姑不要再强人所难了,否则她真会没脸继续在这个家待下了。

走了几步她再回头看了一脸愁眉的姑姑,顿时心头百感交集。

摇摇头,她便快步离开了。

说她想回房间歇着,但可人天生就不是能好好歇着的命,多年养成为生计奔波的习性,又哪歇得住呀!离开百花亭,她便打算到后头马厩走走,记得上回她无聊走到那儿时,管理马厩的小陆就答应要教她怎么替马洗澡。

由于小陆长年待在后面,很少来到前头,对府邸多了她一位小姐并不知情,加上她本身那普通又平凡的长相,他直以为她是新来的丫鬟。

他甚至还跟她说,只要她有空闲便可以去找他,他必会带她去参观马厩,如果她想试试替马儿洗澡的感觉,他也愿意让她尝试。

想想现在这时候不早不晚,去找他正好,况且看见那一匹匹可爱的马儿,或许可以一扫烦郁呢。

当她到了后头,正瞧见小陆推着一堆草儿往马厩走去。

“小陆——”她拔声喊住他。

小陆回头看见是她,立刻扯开笑容,

“可人是你。”

“对,我现在正好没事,所以来看看你,是你答应我要带我去马厩看看的。”

她甜甜笑说。

小陆抓抓后颈,

“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了。”

可人指着马厩,兴奋不已地说:

“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这……喂,可人,我还没说可以。”

小陆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兴奋地奔进了马厩,动作之快还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小陆好不容易追上,她人已站在马厩门内,整个人像是被电到一般定在原地。

“哇……好多马,好漂亮呀!”

瞧它们每一匹都如此高大,毛色又油亮不已,还真是美的惊人!

“是呀,这些马可全是将军的宝贝呢。”

小陆走了进去,缓缓解释道,当他转过脸看着可人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时,突然发现她其实长的并不丑,尤其笑起来的模样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你说什么?这些是将军的宝贝?”

可人好奇地追问。

她好想多了解一些有关表哥的事情,只要是有关他的一切,无论好与坏她都很想知道。

“没错,将军可爱死这些马了,没事就会常过来带着它们出去溜溜,这些马儿也很有灵性,一看见将军来它们就开心的不得了呢。”

小陆说着,不免发出一抹欣慰又傻气的笑容。

“真的,它们会开心?”

她不解地蹙起眉。

那为什么他对她是这么凶?虽然她有点喜欢他,可也同样怕他呀。

“当然了,要不然你等会儿偷偷躲在旁边看好了。”

他对她点点头。

“等会儿?这是什么意思?”

一阵寒气突然从心底扬起,可人这时才感受到事情不妙。

该不会……“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一道让她心头狂跳的嗓音自她身后高声扬起,可人顿在原地,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将军。”

倒是小陆率先恭谨迎上,

“您要来带黑衣出去吗?”

但今天他心目中爱马如痴的将军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走向可人……“呃……将军!”

小陆吓了跳赶紧跟上前,

“可人是因为份内工作做完了,一时无聊才来这儿看看马儿,您别怪她。”

乔飞扬眯起一对狭眸,冷冷注视着她,

“你是怎么跟他说你的身份?”

可人的身子在发抖,但为避免好心的小陆代她受过,只好说:

“我告诉他……告诉他我是府邸里新来的丫鬟。”

“新来的丫鬟!”

他嘴角微微一勾,

“你真想做个丫鬟?”

“我……我……”

“小陆,她是我表妹,可人小姐。”

嘴角的笑意一敛,他忽地转身对着一脸懵懂的小陆说。

“什么?”

小陆错愕地看向可人,

“你……不,您是可人小姐,我……”

他突然朝她跪下,

“小陆不知小姐的身份,还请小姐恕罪。”

可人被他这一跪给吓着了,可心底也焚起怒火,一扫她原有的怯意。

她木然地转向仍旧挂着一副无表情面容的乔飞扬,

“你何苦这么做?我只是想要一个朋友。”

“朋友?”

他眉心一蹙。

“对,我需要朋友,像以前一样有人可以陪我说说话,而不是像现在困在一座大宅院中,身旁的人都离我好远好远……”

说着,她便挥着泪奔离了马厩,乔飞扬先是一愣,但随即想到什么事般对小陆说:

“将黑衣打理一下,我等下要用。”

丢下这句命令,他便疾步追着可人而去……“你要去哪里?”

他一个起身飞旋,落地时已站在她面前。

“你要干嘛?”

她惊愕地后退一步。

“我只是有句话想跟你说。”

他冷声喊道。

“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的。”

虽然他的表情波澜不兴,但是可人怎会看不出他眼底的怒色。

“你怎会对我无话可说?别忘了,我额娘可是要你做我的媳妇?”

他一字一字地慢慢道出,像极了冰珠般落在她心头,冷得她浑身发凉。

“你不是拒绝了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

“可是额娘不会让我如愿的。”

他的眼神一黯,从眸心中激射出几丝白色刺目的光影。

“不会的,你放心。”

可人哽塞地说。

“你这么想,可我却不这么认为。”

他本想跟她讲道理,可她只会一味的说“不会的”、“你拒绝了”,她可曾想过这些理由在于额娘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那……那你要我怎么做?”

面对他的霸气,她真的好难过。

这一切她完全是不知情的,为什么他的口气就好像他明白一切似的。

“我要你亲自去跟我额娘说,要她取消你我的亲事。”

“我已经和姑姑说过了。”

她抿唇说道。

“哼,是吗?”

他凝出一丝笑痕。

“你这是什么意思?”

瞧他那笑……好诡怪。

“我想我额娘绝对不会临时起意要我娶你。”

他半眯起眸子,烁亮的瞳仁用力射进她眼中,

“是你,是你对她进谗言是吧?”

“我!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额娘曾经替我物色过不少姑娘,有格格、有郡主,他们的长相个个娇柔多情,可我额娘最后都作罢,认为她们配不上我,可你呢?你的长相——”他赫然顿住口,接着又说:

“你的长相是这么平凡,我额娘又怎么会选择你?”

他一鼓作气地说道,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这么气愤地说出这么一大段话来,可见他心里的不满有多深了。

可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怔忡地看着他,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指她向姑姑请求嫁给他了?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

“表哥,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就这么不可取?我……我在你眼中只是个要耍小手段才能将自己嫁出去的女人?”

她忍着满腹委屈,定眸望着池。

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他心头赫然一慑,久久才道:

“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是吗?”

终于忍不住,她的泪水滑落下来,接着她深吸了口气,并用力抹了抹鼻子,

“你放心,我早有自知之明。”

乔飞扬眸子一黯,但未语,像是在等着她接续的话。

可人看了看他,努力的拿出自己刚才对着他叫嚷的勇气,

“你不用强调我的长相,我又不是没照过镜子。”

他瞪着她,平稳住心情,

“对不起。”

可人一愣,她当真不敢相信他会开口跟她说对不起,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吗?不过由此可知他并不是个不讲情理的男人。

“你不用说这个,只要你相信我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等会儿我就去跟姑姑说……她若不答应,我就以死要胁这样总成了吧?”

可人非常率性地说出这段话,然而内心却有着非常痛苦的挣扎,以及那一丝丝即将泛滥的酸涩。

“你真要用这么强烈的手段?”

他眉头紧紧一皱,还真情她会想不开。

“只要能达成你的愿望,我无所谓。”

在他毫不收敛的目光下,可人浑身又开始产生一股战栗。

这时候她还真不得不怀疑刚刚她是打哪来的勇气,居然敢对着他叫嚣!

“我只是——”

“你不用再说了,别忘了就算我长得再不起眼,你还是我的表哥,我又怎会跟你斗气呢?”

重重的深吸口气,她才又笑道:

“好了,你静观其变吧?我会拿出我的诚意证明我并不是个死皮赖脸的女人。”

老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为何看着他那张俊魅脸孔,她的心就会隐隐抽疼呢?咬了咬唇,她便不再多言地转身奔离了他的视线。

乔飞扬两道平顺的眉又慢慢紧蹙起来……“老天,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是我误解她了吗?”

沉住心,他凝神思虑了会儿,最后下了结论——无论额娘这次的决定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他还是坚决不会娶她的。

可人跑回前厅,这时她的泪水已挂满整张脸。

讨厌、讨厌,她为什么会这么心痛呢?从小她就被人这么说惯了,早就没有感觉了不是吗?但为何从表哥口中听见那种藐视的口吻会让她那么难受?眼看前面就是姑姑的房间,她用力拭了下脸蛋,又揉了揉眼睛,心忖:她绝不能让姑姑看出她哭过,否则她肯定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害怕自己霹了马脚,她又跑到池塘边捞起一些冰冷的池水,轻轻泼在眼皮上,最后确定情况不是很明显,便走到福晋房门外轻敲了下门板。

“谁呀?是萍儿吗?”

福晋正在房里喝着茶,以为是萍儿为她端来点心。

“是我,姑姑。”

她清了下喉咙喊道。

“是可人!快进来吧。”

福晋连忙搁下茶杯,等着她进来。

可人紧张地搓搓手,这才步进屋里,

“姑姑。”

“快……快来坐呀。”

福晋一见到她立刻笑逐颜开,

“以往我要你常来找我,你总是不肯来,今天见到你,我心里可开心了。”

“以前我不是不肯来,而是……而是我害怕自己不会说话,没办法陪您聊天。”

她羞赧地说。

“这是哪的话,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了。”

福晋指着圆几上的茶,

“这是萍儿泡的香片,非常香的,想不想喝一杯?”

“真的?好,我自己来。”

她拿起桌上的空杯子为自己倒满,又浅尝了一口,

“哇,还真是香呢。”

记得从前她也曾在街坊的茶摊上喝过茶,可是茶又涩又苦,难喝的很。

“那就多喝点,但也不能狂饮,这样会伤胃的。”

福晋见她又喝了一杯,于是说。

“哦,这样啊。”

她笑了,笑自己真笨,遇上好茶就想多喝点。

过了会儿她又说:

“姑姑,我来找您是有事想对您说。”

“你说。”

福晋定睛望着她,等着她接话。

“是这样的,关于……关于那件亲事还请姑姑郑重考虑一下,我希望你能取消它。”

迟疑了会儿,她终于说出口。

“为什么?”

“刚刚在吃饭的时候我已经向您提过,表哥和我并不适合,我不希望以后日子会在痛苦中度过。”

“你为什会这么认为?”

福晋惊愕地又问:

“是不是飞扬这孩子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的,他没跟我说什么。”

可人赶紧否认。

“是吗?”

福晋蹙起眉头,

“飞扬他就是不听劝,你别理他。”

“不是的姑姑,这不关表哥的事。”

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姑姑,是我不喜欢表哥,我很讨厌他。”

一急之下,她竟然说出这种话,当场让福晋愣在座位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老天,我该怎么说呢?”

真气自己,为什么连一句话都说不好,身负的压力愈大,她就会开始胡言乱语了。

“唉,可人别担心,我不会难过,我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向采给人一种神秘的错觉,从不把心事说出来让人知道,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会畏惧他、害怕他,我想你也是。”

福晋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对,我是喜欢温文儒雅的男人。”

她抿唇一笑,可是心里却有着浓浓的悲哀。

虽然她知道表哥是个很危险的男人,可是一颗少女心仍是无法避免的为他纠葛着,如今这么一说就表示她与他将永永远远都仅能是表兄妹关系了。

“像安哲沁?”

福晋笑问。

虽然可人不能成为她的儿媳,她难免有点儿难过,但是她亦非是个不明事理的长辈,若可人已有心仪对象,她也会尽力成全。

“什么?”

可人倏然抬起头。

“别不好意思,告诉姑姑,我可以帮你——”

“不用,姑姑您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可人发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自己才免除伤害一个男人,又有一个男人送上虎口?S唉……说她是“虎口”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为过,除了乡村野夫,有谁会是他的终生伴侣呢?

“你这孩子,跟姑姑还害臊呀!”

“姑姑,我这辈子只要能陪着您就心满意足了,真的不需要。”

她握住福晋的手,

“您想不想出去走走,花园的花开的好美呢。”

“真的?”

她眉头一扬,

“我当真好久没去后花园了!”

“不骗您,花园里的花真的开的好美呢。”

在可人的搀扶下,福晋便与她迈出房间,直往后花园前进。

不久,另一头窗边有人影现身,乔飞扬眯起眸看着她们连袂离去的身影,不禁想着:真是他误会她了吗?第四章得到福晋同意取消她与乔飞扬的婚事后,可人不必再为这件事烦心,也就活得恣意些,即便是心情多少有些失落,但至少不用再承受表哥对她的误解了。

一早起来,可人打开窗子,发现外头是一片朗朗晴空,树枝上还有鸟儿在唱歌,她兴奋地笑开了嘴,心想:自己已有多久没有出去外头走走了?今天说不定可以出去瞧瞧北京城热闹的景致。

还记得她初来乍到之际,姑姑曾告诉她这皇城的富裕与贵气,可那时她已完全被这府邸的华丽与美景给吸引了,压根不想出去晃。

如今时间一久,该去的地方她全去过了,想到外头看看的念头已是蠢蠢欲动1就不知这皇城是个什么模样?姑姑说满是皇亲贵胄,希望她别得罪别人呀。

主意一定,她便决意出门一趟。

换上轻便的装束后,她即睬着愉悦的步于步出府邸大门。

没有丫鬟跟着可人,这并非福晋不指派丫鬟给她,而是可人坚决反对,已习惯随性自由的她并不希望让人跟前跟后。

福晋见她这么说也就暂时答应她,待她一切适应后,就由不得她了,因为身边没有丫鬟的大家闺秀她还真没见过,更不希望让人误以为她这个姑姑欺负她。

反正能自由多久就算多久,可人一点儿也不介意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

到了街上,对于繁荣的街道她并不陌生,还记得她刚到京畿的那天就被这里的热闹给震住了,只是她没有再深入探究就进了将军府。

“哇……好热闹,那里是在做什么,怎么挤了那么多人?”

她绽着笑容走上前,这才发现那儿全是卖姑娘家用的发簪和首饰。

好漂亮!赫然,她瞧见一支玉簪,样式虽简单却能吸引她的注意!情不自禁地,她走上前拿起它,不停把玩在手掌中。

“姑娘,这支玉簪不贵,才二十两银子。”

老板看着他,笑意盎然地解释着。

“二十两!”

她眸子一湛,这价钱在于她可是“天价”呀!

“是呀,像这支嵌了枚蓝宝石,就要八十两了。”

对方指着另一支华丽高贵的发簪。

“八十两……”

可人说着这数字时都没发现自己的嗓音都结巴了!

“对,还有这支更贵,要——”

“谢谢您老板,我不需要了。”

她淡淡一笑,转身想离开。

可就这一转身,她却看见背后站着一位带笑的男人!她蓦地张大眸子,笑说:

“是你,安公子!”

“对,站在你身后好久了,就看你直望着那支玉簪,眼珠子动也不动的。”

安哲沁故意开着她的玩笑。

“你糗我啊。”

她摇摇头,忍不住喷笑出声。

“哪是糗你,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买呢?”

他见她并没买下它。

“呃——我不想买了,改天再说。”

她怎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压根没有银子,哪买得起这么贵的玉簪。

“为什么?”

他眉一挑。

“因为我……”

可人脑子一钝,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

“唉呀,反正我不想买了嘛,你不要问我了。”

“没带银子是不?”

悠悠的嗓音是如此的柔顺,安哲沁就是那么容易看透人心的男人。

“我!”

可人一愣。

就在她踯踬的当口,竟然看见安哲沁朝摊子走去,对老板说:

“那支玉簪这位姑娘要买下了,你说几两银子?”

“这支很便宜,才二十两。”

老板笑说。

“喏,这里是二十两银子。”

安哲沁将银子交给对方并取过玉簪,接着转向可人,

“送你。”

“你送我?”

她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就算我为前阵子不小心骑马踢伤你的事赔罪。”

安哲沁露出飒耍的笑容,

“对了,你的伤应该全好了吧?”

“早好了,那么久再不好我就真成废人了。”

她笑着摇摇头,不知为什么跟安哲沁在一块儿的感觉总是让她这么轻松。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含所谓的男女私情,但她是真的喜欢他……非常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

“既然如此,想不想到处看看,我的马车就在那边,可以带着你在这座皇城京畿里四处逛逛。”

他正好办事回来,路经这儿不经意瞧见了她。

看她那副对凡事都充满好奇与惊喜的模样,便可猜出她定是头一次出府逛城。

“这样好吗?你一定很忙,嗯……不用了。”

她摇摇头,反正她只是想出来走走,到哪儿都一样,并不需要麻烦别人。

“你想太多了,我正打算到城东的玉宓湖玩玩,一起去吧。”

他并没这个打算,但为了让她安心,他骗了他。

“真的?”

她张大眸。

“嗯。”

他用力点点头。

“好,那就麻烦你带我去。”

见他这般诚挚的邀约,她再拒绝就显得太刻意了。

“那么请。”

安哲沁转身指着对街的马车。

“谢谢。”

可人兴奋地跑了过去,然后跃上马车。

安哲沁看着她那雀跃的背影,以及率性的肢体动作,不禁笑了。

看来,她在他们皇城贵族之中算是个稀世珍宝!因为在她的眼中看不见虚伪假意、矫揉造作,这是在他们这些贵族中的年轻人身上绝对找不到的。

当然,也包括他。

待马车行驶了好一段距离后,安哲沁才好奇地问:

“你这十几年在江南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正拉开车帘看着窗外风景的可人被他这句问话给问拧了心,她垮下笑容,只淡淡地说:

“很平常,也很平凡。”

“在我感觉你并不像没念过书。”

可人虽然带着一种南方人的淳朴与天真,但言语间仍不难听出她并不是个目不识丁之辈。

“念书?这该怎么说?嗯……应该算念过,但不是很专精,跟你们比差多了,就只是会认字写字罢了。”

说着,她眼眶不禁有点儿湿润,

“我娘……我是说我江南养我的娘真的对我很好,她让我识字,只要知道哪有私塾她都会要我去,就算没钱也逼我躲在外头偷学。”

“难怪了。”

安哲沁点点头。

“什么意思?”

“因为听你说话不像个……村姑。”

他想了想,最后选择这句词。

“村姑!”

可人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本来就是村姑嘛,再说别以为村姑都不识字,我们村里一位洗衣大娘学问可好的呢。”

“这么说你住的地方还藏有不少高人?”

安哲沁跟着笑了。

“是呀,有空欢迎你来我们村里玩玩,看看有多少高人了。”

说起家乡可人就不免产生丝丝怀念,当初若非娘逼着她来认姑姑,她压根不想进京。

“可人。”

听她这个说,安哲沁眉头轻轻一拧,

“别忘了,你可是威凛将军府的表小姐,不再是个生在乡下的小姑娘。”

可人垂下脸,点点头,

“我知道,姑姑也这么对我说。”

“这皇城看似富庶,但是每个人几乎都在勾心斗角中汲汲营营的过日子,你非得抬高身价才不会被欺负。”

安哲沁好言劝她。

“我懂。”

她抬起脸,

“可你一点也不像,却像是个大好人。”

“哦。”

他摸摸自己的脸,开心的扬起眉二我脸上写了“大好人”三个字?

“瞧他那滑稽的表情动作,又将可人惹笑了。“别笑,我再很认真的问你一件事。”

他顿了会儿才继续问:

“那么你在乔飞扬的脸上又看见哪三个字?”

“他!”

可人眉头重重一拧,却不说话。

“怎么?那么难分辨是啥字?”

“说真的,他的脸错纵复杂,很难说是哪三个字,有时他像冰有时又像一团会炽人的火,我说不上来。”

总归一句话,他就是这么的难以捉摸。

“哦……你的意思是他很神秘哕?”

安哲沁拉了一道长长的“哦”,状似理解地点点头。

“对,也可以这么说。”

她附和着他。

“那我懂了。”

他笑着撇开嘴,眼底闪过一丝精锐的璀光,接着将目光转向圆窗外头,

“你快来看,那里就是玉忘湖,美吧?”

让开一个位置,他让可人能清楚看见那湖面上氤氲的朦胧之美。

“真的好漂亮哦。”

可人的双眸赫然大睁,目光直黏在那美景上。

“那湖畔有许多花,想不想摘?”

姑娘家哪个不爱花的。

“可以摘?”

她眼露惊喜。

“等下我带你去,你就可以大胆地摘了。”

他就是喜欢看她这副非常容易满足的可爱模样。

不久目的地终于到了,可人立即跳下马车,就在这一刹那她被眼前花海环绕玉忘湖的壮观景致给慑了心!刚刚距离太远她没瞧清楚,没想到距离一拉近,竟会给她那么大的意外!

“没骗你吧,这里的花可多了。”

安哲沁双手抱胸,看着她错愕中带着狂喜的表情。

“真的有好多花!”

她兴奋的一步步朝前走,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把花儿给踩烂了。

“我不想摘了,这教我怎忍心断了它们的命?”

她站在花前,只想远远观望而不希望破坏它们。

“傻瓜,它们的生命一样有周期的,该凋谢的时候一样会凋零。”

老天,他可从没见过那么善良的女孩子。

“可是……你在做什么?”

见她仍犹豫着不肯动作,安哲沁索性替她摘了几株花交在她手,

“这样应该够了吧?我知道我如果再摘的话你肯定不理我了。”

“还真是被你说中了,我挺不想理你的呢。”

见那断了根的花儿递在她面前,可人是既心疼又难过,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接住它们。

但接下来让安哲沁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居然看见她蹲下身子,重新将它们插枝进土!看样子她是企图救活它们了。

“可人,你这样做根本——”

“你别担心,一定会成功着,以前在江南我家门外的花草都是我这么给种活的。”

说着她便将它们一根根插好,仅留下一朵花,并天真地对着他说:

“我只带一朵回去就好。”

“老天,我真是服了你呢。”

安哲沁摇头轻笑。

可人却不在意地往旁边跑了去,她一边散步、一边玩,在这里她忘了自己什么表小姐的身份,只记得她过去恣意的生活。

安哲沁半眯起眸,望着她像仙子般兴高采烈在湖边跃舞的情景,心头突然想起老福晋曾交代他的事——希望他能促成乔飞扬与可人的喜事。

前两天他已从福晋那得知可人与飞扬均拒绝了这们婚事,他若再不好好想个法子是不行的了。

当可人和安哲沁回到“威凛将军府”时,天色已晚,一路上可人害怕姑姑担心,在马车上总是忧焚不已地问着安哲沁还需要多久才到府邸。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府门外,可人已是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转身对安哲沁笑说:

“安公子,谢谢你带我去玩。”

“快别这么说,这是我的荣幸。”

安哲沁魅惑一笑。

可人摇摇头,

“我还是得谢谢你,那我进去哕。”

但是才跑到门口,她便听见安哲沁喊她的声音,

“可人,你的花。”

“哦,对了!”

她立刻返回马车边,这时候安哲沁也已步出马车外将花儿交给她,

“它可是你仅留的一朵,别任意舍弃了。”

“不会的,谢谢。”

接过花,她开心一笑,对他再次道别后便回身步进府中。

拿着花儿,她边走边闻着它,还轻声唱着小曲儿,突然她感觉到一片黑影挡在她面前,猛抬起头却看见乔飞扬那张冰雕似的脸孔。

“你去哪儿了?晚膳时间都过了,额娘都快急坏了。”

他板着张脸孔对她说话。

其实他刚刚并未遗漏安哲沁送她回来的一慕,还有他送她花时,她甜甜笑着接受的情景。

难道一个下午她都跟他在一块儿?

“对不起,我只是出去外头走走。”

她垂着小脸,看着手中那朵花。

“跟安哲沁出去。”

他口气平稳地说。

“你怎么知道?”

她眉儿轻轻一瞟。

“我刚刚正要出去找你,看见的。”

乔飞扬的眸光突然被她发上那支簪子给吸引了,好雅致的玉簪呀!然而他依稀记得她发上本来没有这支玉簪,怎么出门一趟就多了出来?于是他试探性地又问:

“你带银子出去了吗?”

“没有。”

她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表哥,如果没事的话,我去见姑姑了。”

可人现在只想赶紧去看看姑姑,不知道她是不是急坏了。

才跑了两步她便听见地说:

“不用了,我刚刚为了让她安心,告诉她我已找到你了。她现在已经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一早再去看她好了。”

可人不敢再堆续待在这儿面对他那张不具善意的脸。

这话才刚说完,她一低头,发上的玉簪就这么掉了下来!

“啊!”

她心疼的捡了起来,像珍宝般地拍了拍它。

大概是她刚才因为心急用跑的缘故,这才让它松开了。

“是新买的?”

乔飞扬眯起眸问。

“嗯,就刚刚出去的时候看见的。”

可人将它细心的插进乌丝中。

“你不是说你没带银子吗?”

“我!”

可人明显一愣。

天,她怎忘了自己刚刚明明告诉他没带银子呀,这下她该如何解释?抬起头,看着他那对探究般的锐利眼神,她害怕地立刻别开眼,不知道他会不会以为是她偷来的?

“是安哲沁送你的。”

他这句话是肯定并非疑问。

可人这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点点头,

“是他送我的,不过他的意思是为了上回不小心——”

“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些。”

乔飞扬闭上眼,心底突然有了决定,

“可人,你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们现在不是就在说话?”

她疑惑地看着他。

“下人经常会经过这里不方便谈。”

“啊!不方便?”

她心底猛打了个突,听表哥这么说仅是要跟她说什么秘密似的。

只是他们之间哪有秘密可说呀?!

“别想偏,是正事。”

见她一脸诧异,他就怕她误解了。

她低声碎念着,

“我当然不会想偏了。”

再怎么联想,她也绝不会以为他要跟她“暗通款曲”,瞧他干嘛那么紧张。

“那就好,我们走吧。”

乔飞扬转过身,往东翼的方向走了去。

可人只好立刻跟上,直到一间雅致的小屋内才停下脚步。

乔飞扬转身问道:

“想喝点什么?”

“这里没丫鬟,不用麻烦。”

他明明说不让人听见,为何还问她喝什么呢。

“不麻烦,这里是我的地方,要做什么都我一个人来。喝乌龙如何?”

他淡漠地解释着。

“哦,好。”

可人听的懵懂,只好点点头。

接着见他步进后室,一会儿出现时手上已多了两杯茶。

他搁在桌上,便坐在她身边,

“你喝茶,我们慢慢说。”

可人点点头,赶紧端起茶杯喝了口,

“表哥,你有话就说吧。”

“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是这样的,虽然我额娘已经暂时取消你我的婚事,但是她老人家还是对我很不谅解,经常有意无意说话数落我的不是。”

“表哥,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实在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完全解脱,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你好像很怕我。”

发觉她的小脸都惨白了,可他根本还没说什么话呢。

“我!”

她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我怕你做什么。”

她的欲盖弥彰让他扯唇一笑,

“不承认没关系,但是你不用反应太强烈,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就行。“好,你说。”

可人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我想,既然我额娘嘴上说算实际上并不死心,而你和安哲沁的感情又不错,那不妨你嫁给他。”

听到这儿,可人才完完全全领悟他的意思……可是……这怎么可能,他这个乔太守也做的太过分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跟安公子根本没什么,你千万别误会。”

她又徐徐站起,

“就算我让你为难了,你也不该硬把我塞给别人。”

“是吗?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

乔飞扬压根不相信,

“据我所知,一个男人送玉簪给你,这种关系非同小可。”

“不是的,我说过那是因为——”

“我不想听你那些搪塞的理由!为什么你就不会为我想想,自从你来了之后让我的生活改变了多少你知道吗?”

强忍已久的乔飞扬忍不住对她说了重话。

“我……”

她的心头覆上愁丝,眼眶泛酸的说:

“为何要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加诸在我身上?”

“因为你没来之前我一切都非常自由,你来了之后就完全变了样,甚至是训练场我也无法天天去监督,额娘就要我待在家陪你,你需要我这么费心费力地陪吗?”

他向来就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可如今额娘却要他假借“威凛将军”的身份留在府中休假。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离开,你就自由了?”

可人跌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问道:

“说穿了你就是要我走了?”

“走?!”

乔飞扬眼睛一眯,

“我可没要你走,别忘了你若是走了,谁才是最伤心的人。”

他这话引起她胸腔一窒。

“是我额娘,她肯定会想你、念你,变得食不下咽,你忍心吗?”

他再三强调。

“但是如果不走你就要我随便嫁给一个男人!”

她抬起头,甚是激动地反诘。

没错,她平时是怕他、惧他,也对他有着一份不该有的情愫在,可是他这么逼她,是要将她逼至悬崖吗?

“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一步步地走近她,口气是笃定的。

“他喜欢我?”

可人哼出一丝苦笑,

“老天,这怎么可能?”

“非常可能。”

他就是这样,压根不了解她就要认定她的一切。

“我可以告诉你,非但他不可能喜欢我,我对他也只是像朋友般的感情,这怎么可以和婚事混为一谈?”

可人拼命摇着脑袋。

乔飞扬重重地闭上眼,而后转身离开,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她怔忡地望着他。

“没什么,来喝茶吧。”

乔飞扬坐回椅上,伸手揉了探眉心。

但可人哪有心情再喝茶呢?因为她已明显感受到他的不愉快,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是不是因为我不答应你,所以你生气了?”

她揪着心,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希望惹恼他、惹他烦,但是他的提议实在是太荒谬了!

“没什么,你快来喝茶。”

乔飞扬哽着嗓音,已不想再谈论这件事了。

“表哥,你说过我的模样太平凡,既是如此,安公子又怎可能看上我?”

她哽着声调,继续说:

“如果……如果安公子真愿意娶我的话,那我也愿意嫁给他,这样总成了吧?”

可人含着泪说完这话后便一个转身奔离了这间竹屋。

乔飞扬瞧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眉间的皱痕也更深了…可是为了他的自由,为了能早点执行公事,这个媒他还是必须做,相信安哲沁那家伙是不会反对才是,否则又怎会送不喜欢的女孩玉簪子呢?然而奔回房间的可人一颗心仍悬在刚刚那件事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表哥为了撇开她,居然要她嫁给别人!她知道自己长的丑,可他也没必要将她推的远远的!坐在梳妆铜镜前,她看着镜面反映出的自己,粗黑的眉、小小的眼,嘴巴是大了点,可鼻子倒适中,她或许不起眼,但没到了人见人厌的地步吧?可人是愈想愈伤心,终于禁不住地趴在案头低位出声。

第五章翌日一早,乔飞扬便在历萨的陪同下专程去了趟理藩院找禄子大人的师爷安哲沁。

可以想见当安哲沁一见到他,说有多意外就有多意外!

“哇……咱们理想院今儿个来了位稀客。”

安哲沁一看见他,立刻笑逐颜开的迎接着。

“你这位师爷可忙呀?”

整个理藩院就三位师爷,安哲沁的足智多谋更为一绝,于是理藩院里的那些大人们都有意高金收买他过去,但是安哲沁却只忠心禄子一人,两人的关系好到让不少人怀疑他们之间有断袖之癖!本来乔飞扬对此事不予置评,但在见过他对可人的温柔后,他能断定那些当真只是谣言。

“有些案子是棘手些,但说不上忙,快坐。”

安哲沁指着房内一张椅子,并命丫鬟送上莲子汤。

“安哲沁,你该知道我来找你是有目的、有正事的。”

乔飞扬一双眉微锁了起来,因为他实在看不惯安哲沁嘻皮笑脸的态度。

“哦……正事?”

安哲沁揉揉鼻子,贴近他的五官说,

“我以为在你眼中我只是个会说废话的人呢。”

他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知道在乔飞扬眼中他安哲沁只会玩耍嘴皮子游戏和一些骗骗人的把戏。

“请你正经一点行吗?”

乔飞扬深吸口气,拼命压住满腔闷气。

“好好,你说我听,这样不就成了。”

说完正好见丫鬟端来菜点,等一切送上丫鬟也离开后,他又说:

“请吧。”

乔飞扬放下眼,思忖了一会儿才道:

“你昨天和可人去游皇城了是吗?”

“没错,我带她去玉芯湖的天然花园看看。”

他点点头。

“你还送给她一支玉簪?”

乔飞扬一步步逼问着他。

“这……你怎么知道?”

莫非他逼问了可人?

“别管这么多,你只要告诉我是或不是。”

乔飞扬抬起眉头,目光如惊般犀锐地与安哲沁对视。

“唉,既然你都问了那就是喽。”

安哲沁摊摊手。

此刻他近距离地看着他,才发现乔飞扬那张矜冷的面孔的确有着几缕不近人情的暗影,可眉间偶尔会流过几许温柔,难怪可人上回说他是这么的难以捉摸。

“这么说你喜欢她了?”

这句问话未免就太直截了当了吧?

“是呀,可人是位非常善解人意又天真可爱的好姑娘,我是很喜欢她。”

安哲沁口中的“喜欢”,却与乔飞扬想的不同。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我希迎你能娶可人。”

妈呀!这话倒像是“五雷轰顶”,才喝了口茶的安哲沁一呛,茶水直接喷在乔飞扬身上!

“你……”

乔飞扬赶紧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水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安哲沁非常困难的将口中尚留的茶水咽下,而后重拾话题,

“我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要我娶可人!”

“没错。”

“那这应该不是可人的意见吧?”

“的确不是她的意思,可我想你对她有意思。”

乔飞扬非常果断地表示。

“天呀,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可人有意思,飞扬,你可不要乱点鸳鸯谱。”

安哲沁猛拍了下额头,只差没晕过去。

“若你对可人没意思,又何苦对她这么好,难过不怕让一个姑娘家想入非非?”

乔飞扬提醒着他。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对可人好?”

安哲沁倒不同意他的说法,

“我想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对人都是这么淡漠且不具感情的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无情之人?”

乔飞扬眉间一蹙。

“差不多了,不光是我,在这京城里多少人这么说你,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蜷起嘴角,安哲沁笑得别有含意。

_“我!”

一份无奈在乔飞扬脸上显现,

“我是不习惯与人热络。”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对我的婚事这般热衷?”

他眯起眼,细望着乔飞扬那张不自在的价孔。

“那是因为——”

“因为你想拿我来换取你的自由!”

安哲沁撇撇嘴说。

听他这么一说,乔飞扬的脸色蓦然一变,

“你怎么知道?”

“嗯,天机不可泄露。”

安哲沁故弄玄机。

“是可人说的?”

他可不给安哲沁打迷糊帐的机会,

“喂喂喂,可人是得罪你了是吗?为什么你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会指向她呢?”

安哲沁不得不为她说几句话,

“难道你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可人的温柔和善良吗?”

乔飞扬闭上眼,忽尔一笑,

“即便她再温柔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想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好,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想撮合你和可人这档事是我听福晋说的,所以你万万别把祸首两个字往可人身上推。”

说出实情完全是为了不让可人再一次成为“代罪羔羊”。

况且他有信心只要假以时日,乔飞扬一定能够明白可人的优点,对她不再有偏见。

“我额娘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些?”

乔飞扬拧起眉。

“就前阵子我伤了可人后将她送回府那天。”

“我额娘居然这么早就打定主意了?”

乔飞扬揉揉眉心,看来他一日不成亲,他额娘就一日不会放过他。

“好吧,你不愿意我也不强人所难,那我走了。”

没想到他来此没达成目的,还被安哲沁这家伙奚落一顿。

算了,那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和她板娘拗到底就对了。

“等等,我想知道这件事你有没有先和可人沟通?”

安哲沁突然道。

“有。”

“她怎么说?”

“她说……”

乔飞扬转首看向他,

“她说只要你肯娶她,她就嫁。”

“哦……”

安哲沁笑了,心忖:聪明的丫头,居然一句话就把难题丢给他!好,既然如此他接招无妨,可接了之后又该丢给谁呢?嗯,乔飞扬应该是不错的人选。

“好,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如果可人变漂亮的话我就答应娶她。”

安哲沁挂在嘴角的笑容徐徐扩大。

“你是什么意思?”

乔飞扬酷冷的脸一皱。

“变漂亮你不懂吗?就是要比现在美丽、动人、娇柔。”

安哲沁眉宇一挑,

“这就是我仅有的要求,你可以走了。”

“安哲沁,你真是强人所难!”

乔飞扬眸子半眯,

“好,我会做到,到时候可不允你推托。”

落下这句话,乔飞扬便愤怒地离开了他的视线,只见安哲沁得意地扬高两边嘴角,就等着看他如何将可人变漂亮。

可人,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你不美,而是唯有如此才能让乔飞扬正视你的好与善良。

自从离开理藩院之后,乔飞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于是他去了趟训练场,刻意躲过面对额娘和可人的机会,否则定会让眼尖的额娘看出他心里有事。

当晚,他回到将军府已值深夜,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房里,没想到可人居然坐在他房门口等着他!

“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的口气受了心情的影响,变得比以往更阴深。

“你今天一天去哪儿了?昨天是我赶不及回来吃晚膳,今天是你,姑姑好担心哦。”

“我额娘那儿明天天一亮我会自动向她说明,不用你多事。”

他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可人先是一愣,随即急急跟上,

“对不起,我并非要管你,而是跟姑姑一样担心你。她说你这阵子都不曾不回府吃晚膳的。”

“关心我!哼,我的安危不需要你操心。”

分明是和安哲沁连手戏弄他,又何苦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表哥……”

他的话让她无言以对,

“你不要这么说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依然是你的表妹呀。”

他别开脸,不予以理会。

“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你,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对我好点?”

他要她嫁给安哲沁她也同意了,唯一的条件是要安哲沁也肯娶她,就这么简单他还有意见吗?

“这事我已经找安哲沁提过了。”

乔飞扬的这句话立即震住了可人,让她的心跳声也不由自主的加速了。

安哲沁会同意吗?不,不会的,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又怎么肯娶她这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他……他怎么说?”

可人强迫自己语气平顺地问出口。

“他的答案和你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乔飞扬低沉的嗓音淡淡飘出这几个字。

“什么?”

可人不明白。

“不懂是不是?”

他笑着走近她,看着她眼中脆弱的光影,

“他说……只要你变美、变漂亮他就娶你。”

“安公子当真这么说?”

她无法相信。

“没错。”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如果我真能变漂亮早就变了,这压根是无稽之谈。”

可人非常笃定,但心里仍对安哲沁说出这样的条件感到心慌。

“就因为是无稽之谈,所以我被他给耍了。”

在他矜冷的语调中饱含一丝愤怒。

“所以你才气的不回府?”

没想到她能不能嫁出去对他而言是这么重要。

可人失望地闭上眼,

“何必这么失望呢?或许我可以变漂也说不定呀。“乔飞扬眸子一湛,像是看疯子般地看着她,

“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试着改造我,说不定我……我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也说不定这一修饰会焕然一新呀?”

她吸吸鼻子,对他绽放一丝微笑,但他可知她的心在滴血呀。

其实她对于自己的容貌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但唯有这么说才能重拾他对她的信心,让他不再郁郁寡欢。

“你说……哈……”

他居然笑了,还是用喷笑的方式。

“你不相信?”

他这声笑重重打击了可人,说穿了,别说他不信,这她也觉得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老天爷是不会分心关照她的长相。

“是不信,你虽是璞玉,可是……玉质本身就有问题了。”

他绕过她,步进内室的圆几旁坐定。

可人知道半夜三更的,她实在不好待在一个男人房里,但是她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呀。

管不了这么许多了,她匆匆追了进去,

“表哥。”

“你到底还要怎么样?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想让人误会,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乔飞扬的眼神一锐。

“不是的。”

她非常认真地对他说:

“我会努力,你为什么不试试?”

她非常坚决地表示自己的决心,因为她不要被一个她所喜欢的人埋怨,没有人知道那是种多么痛苦的感觉!从小她就与父母离散,如今又让表哥驱离。

说到底她的命里只有“孤苦无依”四个字,就像浮萍,去哪儿不都一样吗?所以要她嫁谁她就嫁吧,反正这就是她的命呀!乔飞扬蹙起眉心,沉思了好一会儿,或许安哲沁的要求并不会太高,若他眼里真的只有外表,就不会凡事为她说话、为她着想,还对她这么好了。

“好吧,我会试试,明儿个请人来为你改造。”

反正他对她根本不具信心,会改造成什么模样都无所谓了。

“好,我一定会尽力配合的。”

抬头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她沉着心说:

“那我回去了。”

“你是该离开了。”

他头一撇。

“嗯。”

可人点点头,才踏出门槛就听见他问:

“你真的那么想嫁给安哲沁?”

“什么?”

她定住脚步,回头瞪着他。

“你不是处心积虑想将自己变美吗?”

乔飞扬勾唇一笑,

“这样也好,嫁不了我,安哲沁应该是你最佳选择。”

“表哥!”

可人愕然地看着他,

“我不是为了要嫁给他才这么做的。”

“那你是?”

“我……我是为了你,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嫁人才不会对你产生威胁,而我从小就孤苦无依惯了,现在好不容易能拥有亲情,我是非常的珍惜,所以我不希望我唯一的表哥对我产生厌恶。”

“可人!”

听了她这句话,乔飞扬心口狠狠一抽。

“真的,我不在乎嫁给谁,这辈子就算不嫁都不打紧,只要表哥……你能快乐,能回到你想要的生活。”

敛下眼,她不等他开口偏快步离开了。

乔飞扬伸手想喊住她……但他终究没喊出口。

突然,他想起安哲沁曾经问过他:

“你一点儿都没感受到可人的温柔和善良吗?”

难道这就是她温柔善良的一面?对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子,安哲沁才是她最佳选择,至于他……不过是个不带感情的男人罢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乔飞扬不禁安心了许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可人可说是非常的忙碌。

乔飞扬不但请了女裁缝师傅阿意为她缝制适合的衣裳,请最擅于化妆的刘师傅教导她如何妆扮自己。

在经过阿意师父为她量身后,她发现可人的身材极好,只是平日穿着的衣裳掩去了她美好的身段。

因此特地为她裁制了一件在清朝贵族们非常流行的新式,这种衣裳可以将可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给展现出来。

但是就在可人穿上这件衣裳时,却感到浑身不自在,对她而言,这件衣裳太紧束,教要她怎敢穿出去?

“阿意师傅,这件衣裳真的可以穿吗?我……我觉得好怪呀!”

她直觉别扭地扯着它。

“可人姑娘,这衣裳真的很适合你,别认为它没人穿,现在名流贵族的那些姑娘们全爱穿呢。”

“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它太紧了?”

“呵……”

阿意师傅笑了笑,

“这还不是跟洋人学的。”

“洋人?”

“就是那些从俄罗斯来的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嘛!瞧见没,她们的衣裳多紧呀!”

阿意师傅解释着。

“我曾经看过,那时就想她们不会不舒服吗?”

可人憨傻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只要能勾引男人的视线,再不舒服也会忍着嘛。”

阿意边说便将双手束在腰上,

“瞧,她们的腰可是用布这样勒出来的。”

“什么?好可怕。”

可人捂着嘴儿。

“你就忍忍,不是要把自己改造成美女,这点儿苦不忍哪来的甜果吃?”

阿意拉远距离,仔细端详着她的模样,

“其实我还没将它做的真正紧束,放心,不会让你不习惯的。”

“那好吧。”

为了让表哥如愿,可人勉强答应了。

“但胸部稍显紧些,我拿回去帮你改改,过两天再为你送来。”

可想而知可人的胸部是挺有料的。

“没关系,你慢慢来。”

可人半知半解地将衣裳换了下来。

就在阿意师傅离开不久,化妆的刘师傅也到了。

自从他一进屋,看着可人五官的双眼始终没离开,紧束的眉也没松开过。

瞧他这副样子,可人的心也跟着紧拍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对她的长相感到失望,大概是没法子改变了。

可是不久之后,她竟发现他紧皱的眉慢慢松开,最后化成一股笑容,这笑还真可以用“大乐”来形容。

“刘师傅,你笑什么?”

难道她的脸让他觉得好笑?

“有了!”

他猛一击掌,可吓了可人一大跳。

“有什么?”

“我知道你这张脸是毁在哪儿了!”

刘师傅得意地说。

毁!唉……刘师傅说话还真直啊。

没错,她这张睑是早已毁了,既然已毁,当然是没救了。

“如果真没救了我也不会怨你的,谢谢你刘师傅,你可以回去了,但我表哥还是会给你车马费的。”

可人万分不好意思地说,若不是她的长相已到了“毁”容地步,刘师傅也不用无功而返呀。

“可人姑娘,你误会我的意了了。”

刘师傅笑了笑。

“那你是……”

可人好紧张,该不会情况比她想的还惨。

“我只要修你脸上几个地方,保证能让你改头换面,虽然称不上大美人,但也是位清秀佳人。”

刘师傅点点头。

想他可是北京城最有名气的化妆师傅,应该不会骗人才是吧。

可人虽是半信半疑,但仍问道:

“那你打算怎么修我呢?”

“先从你两道粗眉下手,再来就是你的头发太过干燥,少了一份柔顺的美,我得养好你的头发,再来就是你的嘴唇,我得将你画薄一点,增加秀气。”

他一边研究、一边评估着该有的步骤。

“啥?这么复杂呀。”

她的小脸一皱。

“一点儿也不复杂,不过我得在府上住个三天之久,慢慢为你打理一切。”

刘师傅说。

“真的只要三天,我就会变个样子?”

听起来似乎太神奇了。

“没错,相信我。”

刘师傅于是又道:

“为了不让其他人打扰,我们得待在隐密的地方,当然我会请我的妻子一块儿来帮我。“好,我会请其他人不要来打扰我们。”

她点点头。

“那就明天开始,你好好准备了。”

说着,刘师傅便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乔飞扬进来了,他望着她,又看了眼刘师傅离去的方向,

“他怎么说?你还……还有救吧?”

“他说要给他三天时间,这三天他会和他妻子住在这里,外人不得前来打扰。”

可人将他们刚刚所下的结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看来还挺大费周章的。”

乔飞扬突然后悔这么做,这对可人而言会不会又是另一次的伤害。

改造她不就是要她再一次面对自己的缺陷吗?

“我知道自己的模样……或许太难,所以要多费点工夫,但是我说过,即便再难我都会尽心的。”

怕他对她没信心,她又一次保证。

“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已经很烦了,为什么她还要这么说。

可人赶紧噤了声,眼珠子轻轻转动着,而后又偷觑着他的表情。

他不知他的喜怒哀乐可完完全全牵扯着她的心。

“表哥,你想不想喝茶?我已向萍儿学会了泡茶的方法。”

她技巧性地赶紧转移话题。

“也好。”

“那我赶紧去泡,你等会儿。”

可人兴奋地奔进了厨房,过了会儿便双手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茶来了。”

她赶紧为他倒了一杯,

“表哥,你喝喝看。”

乔飞扬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端起喝了口。

顿时,口中的茶香弥漫开来,缓缓飘到心间、脑海,是这般迷漾人的心神。

“怎么样?”

可人张大眼等待着他的结论。

“是不错,一点儿也不亚于萍儿泡茶的技术。”

他很坦白地说出。

“真的?!”

她开心地笑开了眼。

可人那双将希冀化为笑容的脸蛋直让乔飞扬看得心口一凝,什么时候她笑起来的样子竟然也会吸引他的目光?就在同一时间,她也抬起脸望向他,两人就这么四目交接,气氛顿时变得诡异的不得了。

乔飞扬首先发觉自己的失礼与突兀的表态,赶紧收回视线,并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我要去骑马了。”

“骑马!”

可人突然想到自己似乎很久没去马厩看那些漂亮的马儿了。

在得知他要去马厩时,想都没想地就冲口而出,

“带我去好吗?”

“你想去?”

他眉头一皱。

“嗯,我是很想去,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逸出一丝苦笑,

“那你快去吧,小心骑马哦。”

她说着便走向圆几,将上头的空杯与空茶壶收了收。

突然,她竟然听见乔飞扬对她说:

“我带你去吧。”

“什么?!”

她收拾桌面的手一顿,脸上缓缓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你说……你要带我去?”

“对,如果想去就快去换件简单的衣裳。”

不想再看见她那张像“白痴”的笑脸,乔飞扬用力催促着。

“好,表哥,我这就去换衣裳,您千万要等我哦。”

就见她迅速冲进内室,这时的乔飞扬还真想骂自己多事,为何会答应她去溜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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