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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来了,来了!”

一个娇柔甜美的话声响起,十余道目光齐往面前的黄泥大道射去;但见大道上尘土飞扬,粼粼的车声响起。

突然,一道影子掠出,向着飞尘扬处奔去。

“这丫头又在胡闹了!”

十余人中,一个面貌清的高瘦中年汉子抚须笑道:

“看这次是否有本事劫镖。”

当这道影子向前飞奔数十丈之后,但见眼前飞尘中现出大约十余辆的镖车及数十名高矮不等的汉子;这些人一见远处而来的人影,为首的一名矮胖壮汉立即举手比了个手势,一队人众停了下来。

这时,由数十人中跳出一名少年,向着奔来的那道影子跃身飞去。

但见两道影子互相逼近,瞬间白光一闪,

“锵”地一声,两道影子皆应声停了下来,只见一男一女手中各持长剑相对而立。

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生个是一张小家碧玉的端丽面孔,皮肤雪白光润,身裁婀娜多姿,尤其是那一对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着,展露出无比娇媚;而那少年看来也有二十岁了,剑眉入鬓,双瞳似漆,相貌颇为英挺;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直盯着少女的端丽面容。

那少女柳眉一蹙,娇嚷道:

“要命的滚开!姑奶奶劫镖来了!”

“劫镖?”

那少年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又来劫镖了?”

那少女咬唇顿足,

“哼”的一声:

“讨厌啦!你又来嘲笑我,看我不把你切了一块一块去喂狗!”

剑随身起,直向那少年刺去。

那少年一声:

“来得好!”

立即挺剑还击。

那少女拔剑在先,接招时却是一同出剑,剑花闪烁,响起金铁之声。

两人拆了数十招,似乎是你来我往,不相上下;只是那少女此时红润的脸颊更涨得通红,而那少年始终是笑着脸,轻轻松松地过招。

那少女心中一急,倏地转了个圈,剑招突变,三道寒芒分向少年上、中、下三盘划去。

“好!天地人三才无量剑!”

少年一声轻叱,长剑抖动,长虹经天般朝刺来的三剑削去,只听得“锵铛啷”声响,那少女的三剑立即被直削下来的一剑震开。

少年得意地抬头一望,却见那少女嘟着嘴,蹙眉含怒地白了一眼,不禁悚然一惊,立即收回长剑。

少女目光一亮,剑尖突而抖出两道诡异的弧形,卷向少年手中的长剑。

“铛”的一声,少年的长剑应声落地。

少年不禁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道:

“好吧!算你嬴。”

少女银铃般笑道:

“输了就输了,什么算我嬴?心不甘情不愿的,哼!”

狡狯地扮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来到那为首的矮胖壮汉面前,亲腻地拉着他的臂膀,娇声道:

“大叔,这次我总算嬴了吧?答应送我的东西呢?”

那矮胖汉子哈哈笑道:

“好啊!小妮子,两个月不见,真是越来越调皮了,连你大师哥都欺负?”

那少女待要分辩,背后忽而传来中年男子的说话声:

“这丫头,剑法没半点长进,倒是练就了不少欺负人的把戏。”

转身一看,却见那先前在彼端的高瘦中年汉子,牵着那比剑少年的手,含笑地走了过来。

顿时,一干车队的数十人众纷纷轰叫:

“总镖头好久不见了!”

“幸不辱命!这趟镖总算领回来了!

“”嘿!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响亮,没半个狗贼胆敢劫镖。

“那中年汉子微微一笑,拍着那矮胖汉子的肩膀道:

“贤弟,这一次可辛苦你们了。”

矮胖汉子笑应道:

“大哥那里的话,倒是诸位弟兄们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地护着这趟镖,好在各帮派门会也很承咱们的情,一路上平平安安的,竟然一点事端也没有。”

那中年汉子仰天大笑,朗声道:

“各位弟兄们当真辛苦得紧,老夫已命人杀鸡宰羊,备妥陈年美酒,为各位洗尘接风!”

倏地众人轰然称好。

这高瘦中年汉子,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陆德威,那矮胖汉子是他的胞弟,唤名陆德远。

两人年轻时共创“威远镖局”,十余年来虽比不上大规模镖局的分号遍布,却也搞得小有名堂;再加上兄弟俩为人四海,乐于结交,是已福建省一带的保镖生意,

“威远镖局”就揽了一半以上。

陆氏兄弟也以此自足,不想往外地发展,抢别的镖局的生意。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一个住在京师的富商巨贾,开出巨额的酬劳,指定要“威远镖局”接他的镖。

陆德威原本不想打破原则,推辞不受,但实在拗不过所有镖师的一致劝说,几经思索之后,终于决定破例一次保这趟镖,但陆德威的心中却大有隐忧;因为一来两地相隔数千里,一路上不但会加倍劳顿,找碴的帮会也必定会暴增;二来所要保的镖,是一箱箱的奇珍异宝,价值连城,要“威远镖局”这种小号来保这大镖,风险实在太大。

是已这两个月来,陆德威每天无不愁眉深锁,胆颤心惊。

今日得见车队归来,人车平安,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才终于笑逐颜开,一扫多日来的阴霾。

此时陆德威见自己的宝贝女儿陆玄霜,也就是那美貌少女,缠着胞弟陆德远不放,不禁摇头笑道:

“霜儿,当时说好了凭真本领取胜,你大叔才会送你礼物,你这次分明是使诈耍赖,没礼物可拿了。”

陆玄霜毫不迟疑地答道:

“爹爹所言差矣!所谓‘兵不厌诈’,施点小手法有何不可?如果是实际临战,你这个宝贝徒弟,我最敬爱的大师哥,便是有十条命也没了。大师哥,你说是不是?”

说着向那少年眨眨眼,绽露出妩媚的笑容。

那少年正是陆玄霜的大师哥,唤名白少丁。

他见到陆玄霜的俏皮模样,心中一片酥软,笑道:

“小师妹怎么说怎么是,大师哥我不敢有意见。”

陆玄霜啐道:

“没意见就没意见,什么”不敢“有意见?讨厌啦!”

说罢风情万种地白了白少丁一眼,与白少丁含情脉脉的眼神相触,不禁心中一颤,羞答答地低着头,两颊红得发烫。

这般郎情妾意的光景,陆氏兄弟自然看在眼里;陆德远哈哈笑道:

“好啊!少丁,小霜还未娶过门,你就对她唯命是从,日后只怕也是个惧内的丈夫了。”

白少丁无奈一笑:

“唉,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话声甫毕,众人皆嘻嘻哈哈笑了起来;有人索性嚷道:

“喂!未来的白夫人,倘若白少爷以后不老实,你就罚他跪算盘好了。”

白少丁与陆玄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已情投意合。

而一年前陆德威更当众宣布俩人的婚约,有了名正言顺的关系,所以众人并不忌讳开这对金童玉女的玩笑。

陆玄霜虽英气不让须眉,但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对于男女婚嫁之事,不免害羞。

此时不禁“嘤咛”一声,佯叱道:

“讨厌啦!你们都来欺负我一个女孩子家,我……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往白少丁脚背上一踩,羞答答地逃了开来。

只听到背后传来的,是白少丁“唉唷”的唉叫声及众人的哄堂大笑声。

陆玄霜羞红着脸,一口气跑回府城里,过了城门,才逐渐以走代跑,气喘嘘嘘,娇靥泛红,但依然掩不住心花怒放而绽露脸上的笑容。

想着方才的情景,心中一阵窃喜,不知不觉已回到“威远镖局”的大门前。

陆玄霜心头一定,但见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站着一名身穿蓝衣的青年,摺扇轻摇,抬头望着“威远镖局”四个大字的匾额出神。

陆玄霜心中起疑,便跨前两步,问道:

“你要找谁?”

那蓝衫青年转过头来,陆玄霜定睛一看,不禁一呆,心想:

“天下竟有如此俊俏的男人?便是大师哥也万万比不上呢!”

这人看来也有二十来岁年纪,皮肤极为白腻细致,一张粉脸白里透红,俊俏异常,眉弯鼻挺,目射精光,摺扇摇呀摇着,掩不住一副风流倜傥之气。

陆玄霜见这美男子盯着自己,不禁双颊绯红,低头想道:

“这男子好生无礼,一见面就盯着人家不放。不过,他长得真是英俊漂亮,令人不得不……”

忍不住又偷瞄一眼。

这蓝衫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

“小霜姑娘,许久不见,你真是……呵呵!越来越漂亮了。”

陆玄霜听了蓝衫青年动听迷人的嗓音,浑身真有说不出的舒服,一时间失魂落魄般,不知方才他说了些什么。

蓝衫青年见她一脸迷惘之色,不禁微笑道:

“看来小霜姑娘当真把我忘了,这也难怪,你我仅有一面之缘罢了。不过……呵呵,我会让你一辈子记住的,后会有期了……”

说罢转身而去,渐渐消逝于人群之中。

陆玄霜见到他背影时,心里隐约有种熟识的感觉,总觉得这人的背影似乎在那看过,若要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回想那蓝衫青年俊美的相貌,陆玄霜心中一甜,寻思:

“这人当真英俊潇洒,令人喜欢,只可惜没来得及问他名字就走了……”

若有所思地轻叹一声,又想:

“连大师哥都给比下去了……啊!”

当她想到白少丁时,心头一颤,心怀无比歉意:

“我怎地见了这人就忘了大师哥?比较起来,还是……嘿!还是大师哥较有男子气概。”

夜晚,

“威远镖局”席宴全场,众人敬酒的敬酒,划拳的划拳,谈天的谈天,当真热闹非凡。

然而却有人离开了热闹的宴席,来到幽静的后花园中。

一个身裁窈窕的少女,蹲在莲花池旁,掷着一片片的小石打水漂儿;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也站在少女身旁,面带微笑地望着一片片的小石子弹起水面又落下。

他们正是“威远镖局”的一对璧人──白少丁与陆玄霜。

当白少丁见到小石片在水面上弹起了五次才落入池中,不禁拍手笑道:

“好啊!师妹,才两个月不见,你这打水漂儿的工夫已胜我一筹了,记得小时候还是我教你的呢!”

陆玄霜站起身来,忽而“嘤咛”一声,抱着白少丁的身躯,整个脸埋入他的怀里。

白少丁先是一惊,继而面色一弛,柔声道:

“这两个月我不在你身边陪伴你,我还以为你生气,再也不理我了。”

陆玄霜缓缓抬起头来,热泪盈眶地望着白少丁那温柔的双眼,颤声道:

“你……你可知道你这一去,人家有多担心?我看爹爹每天愁眉深锁,便猜出这趟镖的危险不比以往,我每天烧香祈拜,祈求你一路上平安,不要出事……”

说着,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沿着匀称的面庞滚了下来。

白少丁卷起衣袖,怜惜地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

“傻丫头,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长这么大了还掉眼泪,不害躁?”

陆玄霜嘟嘴道:

“还说呢!也不想想人家有多想你,净跟着他们胡闹瞎起哄,害得人家……哼!”

白少丁笑道:

“反正咱们也快成亲了,让弟兄们开开玩笑,又有何妨?”

陆玄霜腼腆地说道:

“人家……人家不好意思嘛!”

说罢转过身来,低头不语。

白少丁从池中倒影,看到陆玄霜羞涩艳丽的娇容,在月光的照映下,当真美而不可方物;鼻子闻到的,是闺房处子沁人心脾的芳香,不觉心神荡漾,忍不住抱住那纤细苗条的腰枝,在她的粉颊上轻轻一吻。

陆玄霜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正当不知如何是好,白少丁一张俊脸紧贴着她那娇柔滑腻而又温香沁人的脸庞,柔声道:

“师妹,你知道吗?方才师父他老人家已当众宣布,待这次的任务结束后,就要举办咱们的婚礼了,你……高不高兴?”

“嗯,我好高兴,真希望这天赶快来临……”

陆玄霜闭上双眼,尽情享受着甜蜜的感觉,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许久之后,陆玄霜脱离了他的怀抱,坐在一块石头上,蹙眉不语。

白少丁双手搭在她的细肩,柔声道:

“又怎么了?”

陆玄霜吐了口气,幽幽说道:

“这次的任务如此重大,大师哥,我好担心,如果路上有什么闪失,那我……”

白少丁哈哈笑道:

“师妹,你真是担心过头了,你想想看,咱们一路上由京城千里迢迢地运镖回来,都是平平安安的,什么事也没发生,现在要把镖护送到目的地广东的广州府,这又何难之有?”

陆玄霜道:

“可是,大师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以往咱们保镖,总会有几个山寨盗匪找梁子;可是这次镖物如此贵重,怎么反而会一路顺畅呢?”

白少丁搔头道:

“这倒是有点反常,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咱门保密工夫做得好,又或许是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把那些盗匪吓跑了,搞不好……”

白少丁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嘿嘿地笑了起来。

陆玄霜问道:

“什么事好笑?搞不好什么?”

白少丁讪讪说道:

“搞不好你天天为我烧香祈福,老天爷感动得要命,所以保佑了你相公,别让你还没嫁给我就成了寡妇了。”

陆玄霜俏脸一红,

“呸”了一声道:

“谁要嫁给你了?你要是死了,我便嫁给更英俊潇洒的贵公子,才不为你守寡呢!”

嘴中说着,心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那蓝衫青年的影像。

白少丁促狭道:

“哦?是吗?既然你不守妇道,那我这宝贝也不必送你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亮晃晃的物件。

陆玄霜好奇道:

“什么东西?给我瞧瞧!”

将那物件抢来一看,原来是一支金色的五凤挂珠钗,那钗亮晶晶的,十几颗珍珠垂着线褂晃来晃去的,极为精巧可爱。

陆玄霜讥笑道:

“只是一支金钗而已,什么宝贝不宝贝的?要金钗我可多得是呢!”

白少丁道:

“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金钗哦!你再仔细瞧瞧!”

听他这么一说,陆玄霜又仔细瞧了一遍。

白少丁见她频频蹙眉,端的瞧不出其中端倪,不禁摇头一笑,接过金钗道:

“师妹,瞧清楚了,这里有机关。”

说着便往金钗端上的第一只凤眼上一按,只见银虹一闪,一柄亮晃晃的短剑从钗身抽了出来。

白少丁见陆玄霜拍手称棒,嘴边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说道:

“可还不只如此呢!你瞧!”

只见他往第二个凤眼上按,

“铛”的一声,剑身倏地伸长,成了一柄三尺长剑。

陆玄霜好奇的目光凝望着长剑,惊喜道:

“原来是一柄钗中剑,好棒啊!大师哥,你从那里寻来的?”

白少丁把钗中剑恢复原形,说道:

“我知道你一向喜欢稀奇新鲜的事物,一直想着这趟回来,要送你什么才好。这次咱们运镖,顺路拜访了一位在河南开封府远近驰名的老铁匠,看到他打造一把把的好剑,我便有了灵感,要求老先生为你设计打造这把”钗中剑“,它是很美的饰物,更可以赶跑喜欢在你身边飞来飞去的苍蝇,相信你会喜欢的。”

陆玄霜心中一哂,知道白少丁口中的苍蝇,指的是想要亲近她的男人。

陆玄霜从小长的标致美丽,长大后更加迷人,素有“福州府第一美人”之称,兼之她个性活泼豪放,向来也不忌讳男女之别,许多男人都藉故亲近她。

白少丁虽一向乐观随和,心里多少会吃味,所以言语中略带醋意,并不为奇。

陆玄霜点头道:

“嗯,我很喜欢,其实,便是一支普通的金钗,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得紧。”

白少丁心中一甜,把金钗插在她的发髻上,抚着她娇嫩的面颊,柔声道:

“师妹,你好美,希望你永远戴着这支金钗,不管日后它有多老旧,都不要换下来……”

陆玄霜大为感动,满怀柔情地注视着白少丁那温柔的双眼,道:

“大师哥,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珍惜它、爱护它,即使它变得又老又旧,我也一样不改初衷,死心塌地地……爱着它。”

白少丁搂着她的娇躯,斩钉截铁地说道:

“师妹,我发誓,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爱护你,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的。”

两人一语双关的海誓山盟,道出了无限情意。

陆玄霜觉得好幸福,娇躯慵懒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问道:

“大师哥,你没骗我吧?”

白少丁毫不迟疑地回答:

“若有丝毫谎言,你便用这支钗中剑将我脑袋砍了就是!”

陆玄霜摇头道:

“倘若你当真说谎,我也不杀你,只怕我会一改初衷,换一柄更好的金钗来戴。”

白少丁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隐约地,陆玄霜脑海中竟浮现出那蓝衫青年为自己戴上金钗的影像。

陆玄霜心中大为不安,忙从白少丁的怀中挣了开来,望着池中月影,心中一片惶然。

忽地,池中月影竟又浮现出那蓝衫青年迷人的笑容;陆玄霜瞠目惊视,心中碰然有声。

正自出神之际,突然“噗通”一声,一块石头射向水中月影,泛起的涟漪将陆玄霜眼中蓝衫青年的笑容弄得扭曲变形。

陆玄霜心头一颤,

“啊”的一声惊叫,却听得白少丁哈哈笑道:

“好久没打水漂儿,居然不太灵光了。”

陆玄霜坐了起来,两手抱腿,头靠膝上,两只眼睛失神地望着池中一波波的涟漪,寻思:

“大师哥一向真心待我,更何况现在和他已有婚约,我怎可心中藏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这样太对不起大师哥了……”

便道:

“大师哥,今天我遇见了一桩怪事。”

此时白少丁正玩得起劲,挥手一掷,小石片顺着力道飞向水池,在水面上弹跳了六次才掉入水中。

白少丁欣然道:

“哈,姜还是老的辣,师妹,我这功夫还是不输给你。”

陆玄霜皱眉道:

“你有没有听人家在说嘛?”

白少丁道:

“有啊!你遇到了什么怪事?”

陆玄霜便将遇到蓝衫青年的事全盘说出。

白少丁笑道:

“哈哈,喜欢你的人果然很多。”

陆玄霜怒道:

“人家跟你谈正经事,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白少丁那想到她的大小姐脾气说发就发,不禁讪讪地吐了吐舌头,歉笑道:

“你的事我怎会不在乎?可是我说的没错啊!你经常出去玩,见过你这”福州第一美人“的男人不知有多少,想必那男的也仰慕你,向你说那些话,不过是要引你注意罢了,何必为此耿耿于怀?莫非……你对那男的有兴趣?”

陆玄霜闻言一愕,好像被说中心事般,满脸通红;但见白少丁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心中有气,想说些话气气他,便道:

“如果我不否认呢?”

白少丁笑道:

“那好极了,我就把他找来,让你对他了解个够。”

陆玄霜闻言,即刻变了脸色,娇躯微微颤抖,沉声道:

“你……真的这么想?”

白少丁满怀柔情地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

“傻丫头,你是福州第一美女,喜欢你的男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身为你的未婚夫婿,如果遇着什么事就争风喝醋,日后你怎么能过着像现在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呢?况且……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人。”

白少丁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陆玄霜的心,她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

“大师哥,你真好;我发誓,我会永远只爱你一个人。”

“小师妹……”

白少丁的吻亦贴上了她的樱唇,热切地搜索着每一丝的甜蜜;花前月下,两人缱绻缠绵,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双双携手离去。

倏地,在莲花池另一端假山之后,传出“碰”的一声,一株小树立即从树干断裂,倒了下来,一个人影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来。

那黑影背对着月光,是以看不见他的相貌,然而两只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射出两道雄雄怒火。

那人影重重地喘着气,从嘴角发出一丝声音:

“狗男女……”

“今……喝酒……过瘾……”

从远处传来片片断断的说话声,那道人影倏地缩了回去。

只见一高一矮两名汉子从一条布满鹅卵石的小径上踉踉跄跄地走到莲花池旁,手中各拎了个酒瓶,像喝醉酒似的。

两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人,对望一眼,便解开裤裆,将自己的那话儿掏出来,用手不断搓揉着勃起的肉棒;他们的面额泛着红光,呼吸急促,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着,那话儿也弄得既粗硬又亢奋。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高汉子一声低吼,那话儿喷出大量浓稠的白色流体,射入莲花池中,那矮汉子喷出的白色流状物也紧接着浮沉于池水之中。

这两人皆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较高的汉子叫史大,较矮的汉子叫陈忠。

两人满足地嘘了口气,双双坐了下来。

史大道:

“这会儿是真的过足了瘾,就只差没来真的。”

陈忠吃吃笑道:

“咱们这种癞蛤蟆,焉能真的吃到天鹅肉?想玩真的?还是算了吧!咱们手上动,脑子想,也不比真的差。”

史大啐道:

“你又不知道我脑子里想的是谁,怎知我是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

陈忠“嘿嘿”笑道:

“我就是知道。”

史大白了陈忠一眼,望着陈忠射在池中的浮沉物,问道:

“喂,老陈,你脑子里想的是谁?怎能让你泄出这么多?”

陈忠摇头笑道:

“不足为外人道也。”

史大噘嘴道:

“啐!有什么稀罕?你不说我也猜得出!”

陈忠道:

“你倒说说看是谁。”

史大狞笑道:

“说起这女人可乖乖不得了,美得像仙女那是不用说,身裁更是好得吓死人,那对奶子既娇嫩又丰满,颤动起来真叫人目眩神摇;那腰部又细又苗条,还有两腿之间的那颗果实,哇赛!新鲜得可以掐出水来,只消用舌头舔它一舔,妈的,整个人比飞上了天还要舒畅快活哩!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总镖头的宝贝女儿,福州府第一美人,我的小霜霜是也!”

史大话才说完,陈忠就迫不急待地跳了起来,大姆指一翘,称赞道:

“厉害,一猜便中,正是我道中人。只是,你怎么知道大小姐身裁这么好?你看过是不是?”

史大耸肩道:

“这……看是没看过,只是方才我脑子里想的,正是这番光景;姓史的我没别的长处,就是看人极准,如果不信的话,那天你把她身上衣服剥下来看就知道了。”

陈忠啐道:

“什么嘛,说了半天也不是亲眼目睹,还夸口说大话!”

失望地坐了下来,望着皎洁的明月,叹道:

“若比起来,白少爷可比咱们幸运多了。”

史大道:

“人家从小就和大小姐一起长大,现在又成了她的未婚夫婿,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别比了,越比越气人!”

陈忠道:

“这话也有几番道理,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大小姐还常常和咱们说说笑笑的,总比谢镖头被大小姐冷落好得多了。”

史大点头道:

“对,咱们还是识相点,在太虚幻境和我的小霜霜亲热就够了,可别像谢镖头把这份奢念带到现实中,结果被人家落个不理不睬,脸都丢光了。”

陈忠奇道:

“听你口气,你好像知道谢镖头被大小姐冷落的原因;喂,说来听听。”

史大得意笑道:

“这你就找对人了。还记得一年前咱们保德化县赵员外的那趟镖吗?那时候咱们流年不利,算错了路子,被”紫光寨“那群兔崽子们给堵上了,好在白少爷接到了咱们的求救信鸽,便率众赶来救援,把那群土匪打了个落花流水,保镖的任务也圆满达成。总镖头大为高兴,当晚庆功宴上,便当众宣布了两人的婚约,结果大家表面上虽然笑着脸恭喜他们,实际上大家心都碎了,酒菜一上座,十之八九的弟兄们竟都猛喝闷酒。那时你也喝醉了酒,我扶你回家时,你还直嚷着既然得不到大小姐,就不如自杀算了,你还记得吗?”

陈忠脸上一红,腼腆一笑道:

“酒醉时的胡言乱语,我那记得?这跟谢镖头有什么关系?”

史大道:

“关系可大了!就是因为你胡言乱语,害我不敢扶你走大门回去,所以绕到这后花园中,打算走后门回去,岂知竟在这瞧见了大小姐和谢镖头两人。”

陈忠奇道:

“我怎么没印象?”

史大道:

“当时你醉死了,才扶你到这里,你就醉得不省人事,当然没印象。我见他二人在此,一时好奇,就躲起来看。陈忠急问:

“他们说了些什么?”

史大道:

“你也知道谢镖头是出了名的顺风耳,我那敢躲在近处?他们说了些什么,我自然听不见。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倒是看得很清楚。”

陈忠忙扯着史大的衣袖,急道:

“快说快说!”

史大得意一笑,继续说道:

“我看见谢镖头叨叨切切地不知对大小姐说些什么,可是大小姐却猛摇头,后来谢镖头跪了下来,对着大小姐直磕头,可是大小姐却别过头去,不加理会。我看谢镖头是吃了狗胆,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扑了上去,抱住大小姐又亲又吻的。”

陈忠跳了起来,哇地叫道:

“这还得了!他……到手了?”

史大摇头笑道:

“没有,大小姐又叫又,谢镖头赶紧放了她,还挨了一记好大的耳光呢!嘿嘿!”

陈忠怫然道:

“打得好!居然敢非礼大小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史大附和道:

“就是嘛,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的尊容,丑八怪一个,咱兄弟俩都轮不到了,那轮得到他?”

陈忠道:

“难怪大小姐都不理她,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谢镖头他这是活该自作孽。咦?史大,这么重大的事,你这张阔嘴怎么现在才说出来?别人知不知道?”

史大惶然道:

“拜托!我躲着偷听,你觉不好好睡,居然给我打起鼾来,被谢镖头发现了,他威胁我不可张扬出去,否则要给我白刀进红刀出;你也知道他发起狠来比什么都吓人,我自然守口如瓶,不敢泄漏只字。今着竟失了分寸,泄漏与你;你可别说出去,害得我不明不白进了棺材。”

陈忠道:

“你我过命的交情,我怎会陷害你?只是这谢镖头堵住你的嘴,别人却未必不知道;难道大小姐就没有嘴,不会告诉总镖头或白少爷吗?”

史大道:

“我也这么跟谢镖头说过,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这种丢脸的事,依大小姐的脾气,绝对不会告诉总镖头;而白少爷也一向宽大为怀,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忠摇头道:

“啧啧,谢镖头打的算盘可真精,又搂抱又亲吻,嘿!便宜都被他占尽了。”

史大舔舔嘴唇,贪婪地说道:

“他妈的!如果也能给我这个机会,老子非要好好弄她一次不可。”

陈忠双手互抱,两眼望着明月,痴痴地说道:

“我并不贪心,只要能够摸摸她的身子,亲亲嘴,说几句情话,便是死了我也甘心。”

两人疯言疯语地说了一顿,酒性又发,将空酒瓶扔掉,一高一矮又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躲在假山之后的人影这时移了出来,此时他面向明月,在月光的照映下,形貌一览无遗:稀眉、细眼、塌鼻、尖嘴猴腮,长得又丑又怪。

只见他拳头握得紧紧的,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这人正是史、陈二人所提起的谢镖头,单名一个锋字,今年二十五岁,原是福州土生土长的人,自小拜师,练就了一身不赖的武艺。

自从三年前在街上不经意见到了陆玄霜,惊为天人,为求近水楼台之便,遂投入“威远镖局”的行列。

由于武功不凡,不出二年即升任为镖头之职。

谢锋脾气乖戾,孤癖冷漠,许多镖师、趟子手都对他近鬼神而远之。

一年前陆德威宣布了白、陆两人的婚事后,谢锋顿时心痛如绞,遂藉着酒胆,向陆玄霜表达二年来的爱慕之情,不料竟至功败垂成,从此陆玄霜对他不理不睬,避而远之,迄今依然如此。

第二天,陆氏兄弟召集各位镖头,商议三日后押镖起程,前往目的地──广州府。

这一来,陆玄霜可乐坏了,直缠着白少丁陪她打猎玩耍,白少丁拗不过师妹的要求,只好遵命了。

两人高高兴兴地并骑出了城门,顷刻间已然纵马上了山坡,进入丛林之中。

这林子叶茂枝繁,藏了不少鸟兽,白少丁弯弓射箭,

“刷”地一声,一头山兔应声倒地,陆玄霜高兴得拍手叫好。

白少丁心想:

“师妹从小就爱看我打猎,每次打到野鸡山兔一类的小兽就会高兴半天;今个儿索性猎些獐子或野猪类的大兽,让师妹开开眼界。”

举目四顾,但见西首草丛沙沙作响;白少丁刷的一箭,射入草丛之中,只见一只山狐跳了起来,疾往西首林中窜入。

白少丁叫道:

“师妹在此等我,待我活捉这野狐给你玩!”

马鞭虚击,胯下白马昂首长嘶,追了上去。

陆玄霜见白少丁走远,便也搭着弓箭,留心着四下的动态。

这时,东首的草丛颤颤摇动,发出沙沙之声;陆玄霜“刷”的一箭射去,草丛立即停止了摇动。

陆玄霜高兴地纵下马来,心想:

“这回不知射中了什么野兽,待会儿可要让大师兄夸奖一番了。”

一步步走向草丛,待要伸手拨开观看,忽地一道黑影猛然跳了起来。

陆玄霜惊叫一声,重心不稳,整个身子便向后倒;忽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陆玄霜的左手,陆玄霜藉力一撑,整个身子站了起来,惊目一看,不由得更加吃惊;眼前之人,不正是谢锋却又是谁?谢锋右手握着陆玄霜的左手,左手握着一支箭,嗫嚅道:

“小……霜……姑娘……”

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

陆玄霜左手挣了开来,退后两步,惊魂未定地颤声道:

“怎……怎么是你?”

谢锋不禁兴奋地喘着气,颤声道:

“小……霜姑娘,你终于……和我说话了,终于……开口和我说话了,我……我……”

陆玄霜转过身去,冷冷道:

“是你自己小家子气,不先来找我说话,我又何必理你?哼!”

嘴角一撇,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谢锋惶然谢罪道:

“是!是!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请你原谅我!”

一脸既紧张又兴奋的神情。

陆玄霜白了他一眼,冷然道:

“你来这里干嘛?是向我炫耀你的武功好,还是想拿那支箭去向我爹告状,说我用箭射你?”

哼的一声,冷冷地盯着谢锋手上的那支箭。

谢锋忙摇头道:

“不不!你不要误会,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是又不敢打扰你们,所以一直躲在附近,等到你一个人时才敢出来,岂料被你发现了,所以……”

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支箭递上前去,唯恐招惹了陆玄霜不高兴。

可是陆玄霜竟伸掌将箭拍在地上,怒道:

“你好无耻!居然偷偷跟在我和大师哥的背后监视我们,究竟是何居心?”

谢锋急道:

“没……没有,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我不想听!”

陆玄霜沉声叱道: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快滚你的蛋,别站在这里碍眼!”

短短的几句话,却深深刺伤了谢锋的心;他全身颤抖,双拳紧握,两道伤心愤怒的目光,向陆玄霜无情的脸上一扫,颤声道:

“我真的……真的让你……如此厌恶?

“陆玄霜噘嘴冷笑道:

“对!我讨厌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副德性,也敢动本姑娘的歪脑筋?呸!我老实告诉你,我宁可和全天下喜欢我的男人好,也不会正眼瞧你一眼。你呀!最好走得远远的,我永远永远也不愿再见到你。”

谁也不会想到,陆玄霜冲口而出的怒言,日后居然应验了。

此时谢锋气得咬紧牙关,喘着怒气,一双细目睁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瞪着一脸毫不在乎的陆玄霜。

忽然西首远处传来白少丁的呼喊声:

“师妹快来,我捉住它了!”

陆玄霜闻言一喜,纵身跳上马背,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去。

只听得陆玄霜道:

“哇!这只狐狸可真大,大师哥你太棒了!”

白少丁哈哈一笑,问道:

“那你呢?有没有发现猎物?”

陆玄霜微一迟疑,脱口说道:

“没什么,只看见了一只疯狗。”

白少丁问道:

“疯狗?疯狗在那里?”

陆玄霜道:

“唉呀!别管疯狗了,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只听得两人的说笑声伴随着马蹄声逐渐变小、消失。

这时谢锋再也按纳不住,盈眶的泪水如洪水般滚滚流出。

他一声长啸,没命似地发足狂奔,心中不断呐喊:

“我恨!我恨!我恨……”

也不知跑了多久,向着前面路旁挑出的一个酒招子闯了进去,泪眼左顾右盼,看见东首角落桌上的一只酒壶,便一把抓起,咕噜咕噜地张嘴把酒往肚子里猛灌。

这桌的客倌哇哇叫道:

“反了反了!这酒是老子花钱买来的,你凭什么……”

话未说完,谢锋呼的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上,那人立即飞射出去,撞墙倒地,顿时没了气息。

酒店掌柜不禁大叫:

“哇!杀人啦!出人命啦!”

店内客人顿时吓得乱叫一通,东躲西窜。

谢锋也不顾自己闯了大祸,只一昧地倾酒猛灌。

待瓶口滴下最后一滴酒,谢锋往地上一掷,将酒壶砸个粉碎,整个脸伏在案上,紧握着拳头,伤心呐喊着:

“不如死了算了!不如死了算了……”

“呵呵,得不到小霜姑娘的心,得到肉体也不错呀!何必寻死呢?”

谢锋听到身旁的说话声,缓缓地抬头一看,朦胧的泪眼中,是一个摇着摺扇的蓝衫青年。

谢锋心中一片茫然,道:

“我不认识你……”

蓝衫青年不禁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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